嫁給落魄反派后 第11節(jié)
第9章 汴城雨(九) 許是休沐,謝斂今日沒有穿官服。 只著了身佛頭青的苧麻直裰,腰間系著條山青絲絳,黑發(fā)整齊用木簪綰起,瞧著像是個樸素的讀書人。只是他一露臉,周身氣度冷冽肅殺,令人有些懼怕。 他周身的氣勢,比她見過的王侯公子還要矜貴凜冽些。 宋矜有些不自在,輕聲打招呼。 那少女性子卻極其活潑,捏著杏花道:“jiejie,那你的杏花能讓給我嗎?你也知道,我阿兄這人古板死了,好不容易答應(yīng)簪花的?!?/br> 謝斂這樣的人,確實不像會簪花。但幼妹這般撒嬌,說不準也會應(yīng)允……她不由有些好奇。 宋矜答應(yīng)了,偷瞧謝斂一眼。 謝斂若有覺察。 “阿念,不要胡鬧?!彼曇粲行├?,面色卻并不嚴肅,“宋娘子若是喜歡,不必管阿念,她胡鬧慣了?!?/br> 少女生氣:“是你喜歡的!” 宋矜跟兩個人都不熟,不好貿(mào)然插話,卻又覺得有趣。 “我算不上喜歡。”宋矜確實不打算買,只是對詩還算長項,“小娘子若是喜歡,盡管買去就是,這花確實也開得可愛。” 少女就掏出荷包,數(shù)了十幾個銅板,遞給賣花女。 她彎了彎眼睛,“給阿兄簪?!?/br> 謝斂不說話。 到底不熟,宋矜彎腰,想要行禮告辭。 但那少女一把挽住了宋矜的胳膊,小聲和她說:“jiejie,幫幫我?!?/br> 宋矜很不習(xí)慣別人親近,幾乎本能渾身僵硬,汗毛都要倒立起來了。她僵立在原地,等著少女放開,對方卻靠得更近了,“我阿兄最厭煩花花粉粉,你幫我讓他不要走?!?/br> 她掙扎了一下,沒掙扎開,呼吸很亂。 少女貼著她,香氣撲鼻。 是女子身上的味道,如此想著,宋矜才勉強喘過來幾口氣。 “阿念?!敝x斂驟熱冷聲。 宋矜感覺少女一哆嗦,猛地松開手。 她呼吸驟然通順,頭腦發(fā)白,呆呆看向謝斂。 對方似乎沒料到她這么直愣愣看過來,也是微微一怔,伸手扣住阿念的手腕,將她拖開了。叫阿念的少女渾然不覺,踮起腳,趁機將杏花簪在謝斂頭上。 謝斂皺眉取下,似有不悅。 “好了!”阿念卻回過神來,卻見兩人在對視,后知后覺追問,“……哦,女郎是?” 宋矜抽回目光,沒有回答。 “家中還有事,謝大人和阿念娘子先逛。”宋矜對謝斂行了禮,說不出哪里不太對,只想早些和兩個避開,“告辭。” 謝斂不咸不淡,應(yīng)了聲。 阿念卻盯著她,匆匆買了支山茶,追上來,“我叫秦念,這支花就給宋娘子賠罪吧?!?/br> 宋矜心頭微動。 傳聞謝斂有位表妹,一直相依為命,傳聞中是他自幼訂婚的未婚妻。這話不知道是誰傳的,她雖然聽說過,卻現(xiàn)在才想起來,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秦念著十樣錦花籮闊袖褙子,雪白剪花紗百迭裙,腰間環(huán)佩叮咚。 不僅穿著得華貴,氣質(zhì)也清澈大方。樣嬌俏爛漫的女郎,就是宋矜從前,也很少能見到有人家能養(yǎng)出來,可見養(yǎng)得很好。 她只道:“女郎言重?!?/br> “謝大人。”宋矜想了想,想起蔡嬤嬤先前說的話,態(tài)度溫和不少,“多謝大人幫忙,著人修葺的屋子。因為阿弟無事,我阿娘的病也好了許多?!?/br> 謝斂微微點頭。 他目光落在她被雨打濕的裙幅上,只一眼便移回,抽出袖底的名帖:“若是有難處,可以解圍?!?/br> 宋矜十分意外。 她看向謝斂遞出的名帖,小心接過來。 “阿兄你……”秦念也愣了,她有些結(jié)結(jié)巴巴,“你與宋娘子這么熟嗎?我上次想那你的名帖,去找傅娘子和陳娘子,你都不給我?!?/br> 謝斂皺眉,“胡鬧?!?/br> 饒是知道這句胡鬧不是說她,宋矜也心頭一跳。 這人透著股子說不出來的凌厲,她總有些害怕,但又忍不住好奇。 “我拿著大人的名帖,必然也是為父親的事?!彼务娲蟾攀潜磺啬罡腥玖耍矝]有顧忌了些,不再迂回,“謝大人先前不是說,您不能插手這件事?” “無妨,這名帖遞給了別人,也無用?!彼诸D了頓,“除了找我?!?/br> 宋矜摸不準謝斂的意思,她讓她只找他? 但她也問不出口。 只有秦念氣惱地哼了一聲,伸手一把抽過謝斂手里的杏花,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宋矜。她看了半天,又從袖子里翻出個小鏡子來,照了自己半天,仿佛越看越生氣。 然后她想也不想,轉(zhuǎn)身就走。 “不就是一張名帖嗎?不給就不給,你愛給誰給誰好了。”秦念氣得提起裙子,一把將手里山茶塞給謝斂,小跑著往銀樓去,“新出的簪子也不讓買……我就買,我就買?!?/br> 宋矜愕然站在原地,看向突然生氣的秦念。 她仿佛做錯了什么似的,有些手足無措,只好再次看向謝斂,“我……阿念娘子她,好像是有些不高興?” 謝斂失笑。 將手里的山茶雙手遞過來,語氣尋常,“宋娘子不要在意,阿念就是這個性子?!?/br> 對方指骨冷白如玉,托著嬌艷的山茶,有種別樣的清冷。宋矜不知怎的,有些羞于接過這朵花,卻又只好接過來。 “無妨,大人去哄一哄吧?!彼务嫘α诵?,想起自己的幼弟,“有人寵著就是這樣,買支簪釵就好了?!?/br> 謝斂匆匆道別。 不知怎的,宋矜感覺對方多看了自己一眼。 她捧著朵嬌艷的山茶,站在原地看女童翻花繩。好半天,買好了絲線的蔡嬤嬤才擠出店門,喜滋滋朝宋矜走過來,“門口有人賣燈籠,才五文錢。” 蔡嬤嬤提著個大燈籠,晃了晃。 宋矜也笑了笑,“總算是有燈籠了,瞧著也結(jié)實?!?/br> 她想起上次頂著雨,提著盞破燈籠,生怕雨水澆滅了新糊上去的紙。 “娘子買的山茶?”蔡嬤嬤瞧見她手里的山茶花,放下燈籠,接過來墊腳插在宋矜發(fā)髻上,“買了碎布,等阿嬤回去,給你做幾只絹花?!?/br> 從前住在京郊,有時候買的東西不滿意。 蔡嬤嬤手巧,會給宋矜裁衣裳、打絡(luò)子、燙絹花,樣樣都好看得很。 只要有蔡嬤嬤在,什么都可以解決。 “好?!彼务嫘念^安穩(wěn)。 - 秦念挑了半天,挑出一支荷葉釵。 正要戴上,就瞧見樓下的宋矜被老嬤嬤簪花,女郎烏黑鬢發(fā)上簪了只山茶,格外嬌艷。她微微一笑,渾身清冷的氣質(zhì)冰消雪融。 就是她,都覺得對方美得無法移開眼。 她眼珠一轉(zhuǎn),看向正憑欄的謝斂。 “阿兄,你喜歡那位宋娘子嗎?” 謝斂皺起眉。 秦念趕在謝斂生氣之前,插著腰,一鼓作氣地說道:“那你為什么對她這么好?何況她還生得這樣貌美,我都移不開眼,你難道不喜歡?” “想抄書了?”謝斂道。 秦念身體一僵,說:“就是傅娘子,你都不見面……你就說,你為什么對宋娘子這么好?難道就因為……就因為,和她阿爹是故交?章先生和她阿爹是故交?” 謝斂不做聲。 他只看著秦念,清清冷冷,“挑好了?” 秦念哆嗦了一下,她鼓起勇氣,又問:“宋娘子也姓宋,她是那位宋娘子嗎?” 謝斂眉眼平靜,濃黑深沉的眸子看不清情緒。 越是如此,就顯得越是壓抑。秦念知道自己有些過分了,只好拿起那把荷葉釵子,悶頭前去結(jié)賬,畢竟她也害怕謝斂。 父母死前,把她托付給了謝斂。 可饒是這么多年,謝斂對她處處都好,她還是忍不住害怕謝斂,對方周身永遠是壓抑深沉的。 她永遠猜不透阿兄在想什么。 謝斂回過頭,掃視整條坊市街道。從他的視角可以看到大半條街,京都的治安確實是在短時間內(nèi)好了許多……畢竟,這段時間的城防增加了幾倍。 他掃視完四周。 收回目光時,卻猝不及防瞧見什么。 樓下的宋矜正朝橋上走,女郎纖細窈窕,行走間碧綠褶裙如一莖細柳。她烏黑如緞的長發(fā)低綰,簪著朵嬌艷的山茶,反而襯得她愈發(fā)病弱蒼白。 她懷中抱著卷軸,若有所思地回過頭。 兩人目光并未接上。 謝斂收回目光,秦念問得其實都不對。 不是他和宋敬衍是故交,也不是因為宋敬衍和老師章永怡是故交,而是因為他和宋矜是故交。但這些都無關(guān)緊要,從他彈劾宋敬衍之后,京都就注定要掀起些風(fēng)浪來。 - 二三月多雨,不宜出門。 宋矜也不愛熱鬧,干脆沉下心來,專心作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