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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落魄反派后 第37節(jié)

    章四郎打斷他,“這是謝斂的事?,你找宋娘子做甚?!?/br>
    說完便起身上前,伸手?勾住何鏤的脖子,徑直扯著何鏤轉(zhuǎn)了頭,“少發(fā)點瘋,可別怪我明日上了朝,再將你參一本……別說你干爹,親爹都救不了你?!?/br>
    何鏤被氣得不吭聲,由著章向文?扯走,悶頭淋雨。

    宋矜沒搭理這兩人。

    時間緊急,她自己又不太會梳妝,恐怕等?會再折騰一會天就要亮了。

    她疾步上前,抬手?輕輕推開驛站虛掩著的門。

    院內(nèi)點著燈籠,柔和光暈倒映在積水上。

    謝斂抱著一把傘,卻并未撐開。他渾身被雨淋透了,有些晦澀地看向她,目光里藏著許多復(fù)雜的情緒,只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忽然意識到?,自己失言了。

    原本以為?,她再次來見他時,必然是將一切都準(zhǔn)備好了。當(dāng)然也能妝容精巧,體體面面地來見他,不再像是這幾天這么狼狽。

    但此?刻她渾身濕透,委實有些丟人。

    “我……”宋矜有些局促,她抿了抿唇,只好開口解釋,“我要準(zhǔn)備的東西太多了,你等?一等?我……”

    謝斂沒有說話,似乎就是聽她解釋。

    但宋矜早就察覺到?不對,她不知道為?什么,有些不大滿意于他的平靜。心?口猛地跳動一下?,一個念頭油然而生,她忽然輕聲問?:“謝大人,你怎么不撐傘?”

    她耍了個不太高明的小把戲。

    換了個話題,將問?題再次丟給了謝斂。宋矜頓時松了口氣,腳步輕盈地走了進(jìn)去,又故意提醒他,“謝大人,撐開傘吧?!?/br>
    對方背著光,宋矜看不太清他的面色。

    只覺得他今早騙人,又不愛做聲。

    待湊近了些,她才察覺到?謝斂周身氣場不太對。

    他或許是聽到?了章向文?的話,宋矜默默想。但她又很清楚,謝斂不會提這件事?,更?不會因為?這件事?生氣,但她還是有些心?虛。

    何況,她還故意這樣促狹。

    果然,眼前的人十分平靜,不見半分介懷。他撐開了傘,將傘舉到?了她頭頂,緩了一會才慢慢朝屋內(nèi)走去,一面解釋,“我聽見門口有動靜,又是才下?的雨?!?/br>
    原來他是帶傘來接她,宋矜更?心?虛了幾分。

    青年?身形如松似鶴,影影綽綽時更?見骨相清絕,燈影下?姿態(tài)從容。宋矜在檐下?擰干裙裾的水,終于下?定決心?,對他解釋一下?剛剛的事?情。

    但謝斂先她一步開口。

    “我去給你燒水,先進(jìn)去換干衣裳?!彼淮艘痪洌谷粠е林氐溺偧?,轉(zhuǎn)而慢慢朝著廚房走去了。

    宋矜呆呆立在門口,一時間有些后悔,還有些心?虛。

    她有些著急,連忙要去阻攔他。

    外頭卻再度響起馬蹄聲,是落后的拉貨馬車到?了,打斷了她的腳步。

    門外有熟悉的身影擠進(jìn)來,矮胖的蔡嬤嬤撐開傘,急急忙忙朝她走來,“怎么淋了雨,娘子可真?是一日不讓人省心??!?/br>
    “蔡嬤嬤?”宋矜一驚。

    她沒有讓蔡嬤嬤來,但她跟著來時的貨車……宋矜陡然醒悟過來,蔡嬤嬤竟然藏在了拉貨的馬車內(nèi),直接偷跑過來找她了!

    此?時城門關(guān)了,她讓人回去都有些來不及。

    “去梳妝?!辈虌邒叩闪怂谎?,懷里還抱著不少東西,卻又欣慰地彎了彎眉眼,“從前當(dāng)著夫人的面不敢說,今日可算是僭越一回。娘子是我一手?養(yǎng)大的,跟親閨女?不差什么,倒是還親厚些?!?/br>
    宋矜看著熟悉的蔡嬤嬤,心?里陡然有些酸澀,全然沒料到?她會這樣跟來。

    當(dāng)然不是難過,而是感動。

    “是夫人給娘子準(zhǔn)備的嫁衣,繡娘準(zhǔn)備了兩年?,蓋頭是夫人一針一線繡出來的?!辈虌邒邜壅f話,一時間冷清的驛站就熱鬧起來,帶著宋矜進(jìn)了房內(nèi),“老奴年?輕時當(dāng)過梳頭丫鬟,手?藝么也不錯。雖然倉促了些,東西卻都是好東西,都是老爺夫人自娘子幼時,就一件一件置辦的?!?/br>
    宋矜被蔡嬤嬤按在桌前,看向銅鏡里的自己。

    連日奔波,她面色確實有些憔悴。

    濕衣裳被蔡嬤嬤脫了,又脫下?干衣裳披在她身上。宋矜坐在椅子上,乖覺地看蔡嬤嬤整理嫁衣簪釵,這些東西都十分精致,從前在家也沒見過。

    她甚至都不知道,父母都悄悄提前準(zhǔn)備好了。

    記憶里,父母是更?愿意養(yǎng)著她的。

    畢竟她幼時病得太厲害了,有時候病到?意識模糊。加上她的心?病,那時甚至難以見人,家里沒有一個人愿意把她放到?陌生人家中?去。

    宋矜有些愣怔,阿娘竟然愿意由著她,跟著謝斂一路奔波。

    她察覺出絲古怪,卻又想不太明白……

    門外響起敲窗聲。

    謝斂的嗓音不疾不徐,與她說道:“熱水在門外。洗過換上干衣裳,將頭發(fā)擦干些。”

    宋矜看著窗上的一道影子,便不去想了。

    蔡嬤嬤卻先一步出門,與謝斂道過謝,將水提了進(jìn)來。她一面說著話,一面麻利地將水兌好了,讓宋矜過來用熱水擦洗一遍。

    又是風(fēng)吹又是雨大。

    熱水澆過指尖,宋矜都有些不真?切,恨不得將人埋進(jìn)熱水里去。她泡在水里,蔡嬤嬤在她背后舀水淋下?去,肌膚因為?暖意輕輕戰(zhàn)栗,宋矜覺得疲倦到?了極點。

    “謝大人不像是那些假迂腐的讀書人,看著可靠……”

    “明日還要趕路,娘子又向來病弱,謝大人也傷得厲害,夜里莫要亂來……”

    “……成了親,要溫婉順從些郎君,小孩脾氣卻還是要收一收……自然,在嬤嬤跟前頑皮些不礙事?……”

    “……娘子……”

    宋矜是被蔡嬤嬤拎著脖子喊醒的。

    她陡然醒過神來,卻見自己迷迷糊糊,已經(jīng)聽話地任由蔡嬤嬤擺弄,已經(jīng)穿好了緋紅的嫁衣。衣擺上繡著精巧的并蒂蓮、雙鴛鴦、金鳳凰,細(xì)細(xì)密密縫著色澤瑩潤的東珠,在燈下?光華熠熠。

    胸前垂著的霞帔精巧滿繡,本就巧奪天工。又在上頭以各色金玉做花簇瑞鳥,繡了琳瑯滿目。哪怕是在昏暗的房間內(nèi),都璀璨得宋矜微微一愣,提起赤金累絲的霞帔墜子,小心?翼翼擺好。

    “醒了?”

    “還有兩根簪子就好了?!?/br>
    蔡嬤嬤說著,便收回了手?。

    用手?托起她的臉,仔細(xì)打量了一會兒。捏著筆,用胭脂在她額心?花了朵花鈿,這才滿意地蓋上了蓋頭。

    “阿嬤方才說的,都記住了嗎?”

    宋矜倒是想說,她根本一個字沒聽進(jìn)去。但此?時天色恐怕已經(jīng)不早了,明日還要趕路,也容不得磨蹭下?去,只好胡亂點頭糊弄道:“知道的。”

    蔡嬤嬤又瞪了她一眼,笑了。

    宋矜不明所以,卻已經(jīng)被蓋住樂視線,由蔡嬤嬤牽著出門。

    木門咯吱一聲,屋外潮濕的風(fēng)撲面而來。

    雨聲瀟瀟,她站在黑暗的雨幕前,感知著陌生的地方,陡然間心?臟像是被人捏緊了,一下?子緊張起來。

    手?也被蔡嬤嬤松開。

    宋矜有些不安,伸手?要去拉,蔡嬤嬤卻往前走去了。她蓋著蓋頭,無法追上去,只好立在廊下?默默等?待,心?里卻越發(fā)焦灼起來。

    直到?此?刻,她才有了真?實感。

    她竟然要嫁給謝斂,還是再這樣的時候,這樣的地點。

    宋矜心?亂如麻,一時間有些怕,又有些隱秘的好奇感。她胡思亂想了一會兒,聽見蔡嬤嬤和謝斂說了兩句什么,但夾雜在嘈雜風(fēng)雨聲中?,她卻聽不清。

    霎時間,她心?口的好奇如被貓兒撓。

    隨著時間過去,這種好奇和緊張緊緊扼住她胸口,連呼吸都透著焦灼。宋矜垂下?眼,想到?夫妻間的親密,又不知不覺感到?恐懼……

    她越想,呼吸就越是沉重。

    風(fēng)一陣一陣吹,她連指尖都冷得透出麻意來,整個人僵硬地立在陰影下?。

    過了片刻,又腳步聲徐徐靠近。

    不知為?何,她幾乎立刻就聽了出來,這就是謝斂的腳步聲。只有他行走時,這般如丈量過的從容不迫,比世家大族還要克己復(fù)禮。

    “宋娘子?!?/br>
    這聲音于她而言,如從云端傳來。

    但嗓音溫和,帶著幾分有意的安撫,仿佛對方看出了她的緊張。

    宋矜的意識慢慢回籠,她在蓋頭底下?眨了一下?眼。因為?緊張,她的嗓子沒能發(fā)聲,就默默地往前嘗試著走了一步,這才緩過來氣。

    裙幅微動,她渾身珠翠叮咚,與雨聲齊鳴。

    她眼前伸來一只手?。

    是蔡嬤嬤的,宋矜牽著蔡嬤嬤,避開謝斂走入房間。

    這房內(nèi)的燈光要亮些,宋矜又恍惚一陣。

    她坐在鋪好的床榻上,有些局促。但很快,蔡嬤嬤的腳步聲便退了出去,宋矜一下?子又緊張起來,因為?謝斂應(yīng)該在房間內(nèi)。

    只有她,和謝斂。

    宋矜是怕和人接近的,尤其是男子。

    平日被別的原因分走注意力的時候,她對熟悉的人不太明顯。

    但此?時,她的注意力全在這上頭。

    謝斂坐在她身側(cè),隔得并不近。

    這令她短暫地松了口氣,但對方也沒有別的動作,甚至連話都沒有說。隔著蓋頭,她只能瞧見他搭在膝上的一只手?,修長指骨上傷痕斑駁,仍舊很清雅。

    此?刻,骨節(jié)處微微泛白。

    修長如玉的腕骨往下?,手?背微微泛起淡青的脈絡(luò),燈光下?有些別樣的意味。

    “宋娘子,你若還是害怕……”他頓了頓,仿佛在斟酌著什么經(jīng)世致用的策論,緩緩地說,“恕我冒昧,只將你的蓋頭掀開,禮成便好如何?”

    不知為?何,宋矜頓時沒有那么怕了。

    她甚至有點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