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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落魄反派后 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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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相思引(一)

    窗外雨潺潺, 窗內(nèi)燈光微晃。

    宋矜捏著一柄玉如意,遲疑良久,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何況她困得意識模糊, 本?就?遲鈍,自己都察覺不到自己一坐就是好半天。

    謝斂遲遲沒等到她的回答。

    燈燭都要燒盡了, 噼啪幾聲, 火光黯淡了不少。他起身過去剪燈花, 才察覺到少女的目光從蓋頭底下?, 似有若無地追著他。

    他手背微僵, 剪子輕微咔嚓聲。

    燈火驟然明?亮起來,謝斂心頭稍定,緩步走到宋矜跟前。葳蕤繁密的繡線流動著光澤, 朱紅層疊的衣衫下?,女郎肌膚白皙溫軟。

    他從未見宋矜這樣明?艷的顏色,有些陌生。

    謝斂抬手來掀蓋頭, 挽起細(xì)長的穗子,露出底下?一截精巧雪白的下?頜。她仍舊不言不語,他便有些說不出的忐忑, 在燈下?略帶遲疑。

    “宋娘子……”

    話一出口,他才驚覺有些不合適。

    宋矜雖然對他懼怕多于親近, 但她嫁給他,必然比他還要不安百倍。想起她白日的試探, 謝斂唯恐對她太過冷淡了些, 輕輕掀起那道蓋頭。

    燈下?露出張盈盈動人的美?人面。

    女郎烏鬢濃疊如云, 層疊繁復(fù)地堆成髻, 襯出張雪□□致的臉,十分清艷。此時眉眼低垂怯怯, 叫人只能看出她小半張臉。

    他不知看哪里好,只見女郎眉尾細(xì)長迤邐一筆,透出些含蓄的嫵媚。

    “若是累了,早些安睡吧。”

    謝斂溫聲提醒她。

    女郎終于掀起眼簾,朝他看來。

    盈盈眼波映著燭光,紅唇微抿,雪白面頰上有些羞澀。她拿著玉如意,想了又想,終于將如意雙手遞到他跟前,“贈給謝大人,討一個好兆頭?!?/br>
    他本?該去接如意,卻還看著他。

    謝斂回神接過玉如意,白玉瑩潤無暇,襯得他滿身?滿手的血痂猙獰可?怖。而眼前的女郎姿容綽約若神女,謝斂撇開?了目光,卻沒能按捺住對自己的唾棄。

    背負(fù)罵名的罪人,人人得而誅之?。

    卻徹頭徹尾,將眼前滿懷恩義?的宋矜,拖入他的泥潭中來。謝斂有一瞬的窒息,幾乎想要躲開?,卻又無法有絲毫拂卻她的好意。

    他可?以百般難堪,

    卻不能讓她因?yàn)?他而感到難堪。

    “我已經(jīng)是庶人,不必這樣喚我。”

    謝斂恍然意識到,無數(shù)親友中,只有宋矜從前并未見過他落魄的樣子。

    偏偏此時還在的人,

    也是宋矜。

    宋矜有些苦惱,不叫他謝大人……可?叫表字也太過于親昵了些,她甚至與他都不太熟。兩?人成婚,也本?是權(quán)宜之?計,并不是真的夫妻,她有些不敢唐突。

    她想了又想,在謝斂開?口之?前,喊道:“謝先生?!?/br>
    謝斂微微一怔,欲言又止。

    宋矜便有些不安。

    “謝大人在翰林院待過,我阿兄還曾十分仰慕,說大人學(xué)識淵博……”她越說越心虛,驚覺自己把謝斂說成了個老長輩似的,她連忙補(bǔ)救,“我也十分敬佩謝大人?!?/br>
    但話一出口,宋矜就?意識到自己沒補(bǔ)救成功,簡直越描越黑。

    相反,謝斂仿佛成了個老夫子。

    她有些挫敗,但心里覺得這個稱呼好。

    謝斂總是冷冷清清的,板著張嚴(yán)肅冷冽的臉,叫人看著便生出敬意。況且他的學(xué)識,卻也是翰林院公認(rèn)的淵博,其實(shí)連她阿爹都夸贊過。

    她一時間,都有些忘了洞房花燭夜的尷尬。

    卻也怕謝斂覺得不妥當(dāng)。

    如此糾結(jié)間,身?側(cè)的人忽然喚了她聲:“沅娘?!?/br>
    宋矜心中一顫,本?能朝他看去。

    這是她的小字,長輩和親近的人才知道。此時被謝斂喊出來,莫名就?有幾分纏綿滋味,令她猛地想起來,無論如何謝斂都成了她的夫婿,這般親昵才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但……

    但是……

    “你若是想這樣叫,也很好?!彼坪醪⒉唤橐?。

    相反,青年郎君眼底含著點(diǎn)不易察覺的笑意,顯得十分寬厚溫和。這樣的目光,竟然有點(diǎn)鼓勵的意味,讓人不覺間不再緊張忐忑。

    宋矜眼睫輕顫,試探著道:“謝先生。”

    謝斂嗯了聲,本?以為?他會解釋一番,為?何要叫得如此親密。但謝斂眼底含笑,只說:“沅娘今日十分美?麗,眉畫得尤好?!?/br>
    雨聲錯落,宋矜躲開?他的目光。

    一時間,覺得自己的心跳聲比雨聲還吵。

    她呆呆坐在謝斂旁邊,只覺得先是心口不聽話,再是耳垂脖頸涌起熱意,一下?子朝她臉上涌去。十分狼狽,想要鎮(zhèn)定或是遮掩,也全然無法阻攔。

    “我……”她想說眉不是自己畫的。

    可?腦子卻在想,謝斂這樣內(nèi)斂冷淡的人,也分得出女子美?丑……不也會覺得她美?麗嗎?還是說,他怕她忐忑不安,才卸了平日恪守禮教的言行,輕浮直白夸贊她。

    謝斂已然收回目光,不顯半分唐突。

    他將玉如意放在床側(cè),和她說道:“我溫了不烈的果?子酒,合巹交杯正好,你晚上也能睡得安穩(wěn)些?!?/br>
    “好?!彼务娌桓铱此?。

    合巹交杯啊……她想起自己看過的話本?子,偷看謝斂一眼,有些好奇。

    謝斂將爐子熄了,倒出兩?盞酒。

    宋矜也連忙站起來,卻見他回過頭來,只是看著她。他烏黑的眸子溫和,含著她看不懂的情緒,與她說道:“本?該拜天地父母,此時卻沒有旁人,我與沅娘對拜成禮也罷?!?/br>
    說完,青年彎起清瘦的脊背,抬手對她緩緩一揖。

    宋矜也彎腰,與他行禮。

    兩?人相對而拜。

    宋矜接過酒盞,果?然溫得剛剛好。

    是酒氣很淡的梅子酒,熱氣撲騰撲騰,帶著微酸。對方?腕間鐐銬輕響,繞過她的手腕,冰冷的觸感另宋矜眼睫微顫,囫圇仰面讓酒液滑入喉間。

    謝斂接過她的酒盞。

    微燙的指骨擦過她指尖,燎起一陣燙意。

    她困得有些迷糊,本?能坐在床沿上。但這房間內(nèi)只有一張床,她只好四處打量,找了半天連一張椅子都找不到,確實(shí)簡陋到了極致。

    若說打地鋪吧,地面都滲了雨水。

    反正找不到別的法子。

    謝斂回頭,只一眼就?看出她的所?思所?想。

    “你睡吧,我不困?!?/br>
    女郎糊里糊涂朝他看過來,鬢邊流蘇微晃。也不知不是羞澀,謝斂看出她臉頰有些泛紅,總之?是困到反應(yīng)都慢吞吞的,意識不清的模樣。

    多病的人是容易困乏的。

    何況宋矜連日奔波下?來,便是常人也會困倦。

    于是他放下?手里的物?件,走上前去。

    問道:“若是困了,我替你將頭發(fā)拆了,早些睡下??”

    她不答應(yīng),也不拒絕。

    謝斂便忍著腕間的疼意,一一替她取下?簪釵,拆了高高綰起的長發(fā)。女郎很溫順地坐在他身?側(cè),腦袋歪著,眼睛落在那桿玉如意上,唇角彎了彎。

    其實(shí)宋矜笑起來很好看,像是一穗安靜的花。

    謝斂不是頭一次替她梳頭,漸漸不再生疏。女郎身?上的藥苦味被胭脂香沖淡了,頭發(fā)透著淡淡的荔枝甜刨花水味,暖融融地涌過來。

    “我們一起睡。”她忽然說。

    謝斂心跳漏了一拍,將她的長發(fā)披散在腦后,搖頭道:“今夜外頭不安全,我看著你睡便好?!?/br>
    他頓了頓。

    略作思考,補(bǔ)充道:“你若是怕屋內(nèi)有人,我在門外也……”

    女郎忽然靠過來,但她困得太迷糊了,腦袋啪地一下?子撞到他臉上來。少女柔軟的唇瓣貼在他臉頰,蜻蜓點(diǎn)水般一觸即逝,溫軟的觸感卻很難忽視。

    她那雙困到迷蒙的眼睛,一下?子清透起來。

    女郎臉頰越來越紅、越來越紅,然后,伸手捂住自己的臉,耳垂紅得仿佛要滴血了。

    謝斂也有一瞬無措,僵坐著。

    她卻好似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shè),終于鼓起勇氣,“我與你一起睡就?好,可?以輪流守夜……謝大人都傷成這樣了,又不能對我做些什么?!?/br>
    不等他反駁,她便伸手來扶他。

    女郎有些怯,還是小心解開?子母扣,伸手去脫下?外罩的披風(fēng)。

    謝斂驟然合眼,不再看她。

    衣裳窸窣作響,漸濃的荔枝甜香散開?,偶爾有布料掃過他指尖。過了一會兒,女郎終于不再動作,而是朝他伸過手來。

    他只好睜眼,正對上她試探的目光。

    她就?說:“我?guī)Я怂?,想看一眼你的傷口,涂了藥再睡?!?/br>
    謝斂沒有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