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落魄反派后 第44節(jié)
若是赴死,親者實在太痛。 他忍不住生出一點自私的生念, 因為宋矜。 第32章 相思引(五) 女郎嗚咽著哭道:“謝含之, 你看看我啊……” 她的嗓音滿是隱忍的難過,哽咽凄婉,仿佛連最后一根稻草都握不住了。 如何才能看看她? 謝斂聽出她的恐懼, 終于掙扎著?、眼睫顫抖著?睜開?眼。溫?zé)岬臏I水落在他面頰上,滴滴guntang, 令他生出極其濃烈的歉意。 他想安慰她, 卻發(fā)不出聲。 謝斂覺得無?力。 少女猛然察覺到他的目光, 眼淚噼里?啪啦, 卻忍住了哭泣。 她想也不想, 緊緊抓住他的手,半是脅迫半是哀求,“謝含之, 謝斂……謝先生,你千萬不要閉眼,不許閉眼……” 春日的霧氣沾濕她的面頰, 她冷得唇色泛白。 緊緊盯著?他,不安到渾身顫抖。 謝斂受傷的手被她抓得生疼,但這疼意更像是一道?無?法被解開?的繩索, 緊緊將他的意識拖拉住。他的目光時而模糊、時而清晰,只有宋矜的眸子浮現(xiàn)在他腦海里?, 無?法散去。 他無?法割舍下宋矜。 她是謝含之的妻,是拋下一切和他同生共死的人。 “沅娘……” 宋矜聽見謝斂的聲音, 幾乎以為是自己出了幻覺。 她幾乎立刻矮下身, 湊近他唇邊, 想要聽清他到底要說些什?么。然而對方咳得撕心?裂肺, 根本無?法再發(fā)出一個字,唇邊源源不斷溢出鮮血。 宋矜悲從中來, 低低道?:“我在,我在。” 他終于抬起手,反覆住她的手。 宋矜感覺到他在試圖回握,內(nèi)心?百感交集間,她的手被他往心?口帶了帶,“……不會死,莫怕?!?/br> 她怔住,眼淚噼里?啪啦。 宋矜的臉伏靠在他胸膛,能聽到緩慢、輕微的心?跳聲。她恍然間明白過來什?么,泣不成聲,卻伸手抱住謝斂越發(fā)冷下去的身體。 “對,不會死?!?/br> “謝含之,你看著?我……不要閉眼?!?/br> 謝斂快要渙散的目光很溫和。 就?這樣固執(zhí)又疲倦地看著?她,哪怕握著?她的手逐漸無?力,體溫漸漸降下去。他眼瞼掙扎著?掀起,以無?聲而認(rèn)真的姿態(tài),當(dāng)真就?看著?她。 宋矜沒有別的辦法。 她將謝斂最要命的幾處傷口勒緊,只能將他抱在懷里?。謝斂的面色越來越慘白,轉(zhuǎn)而烏青,不知是疼還是冷,他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卻始終沒有合眼。 宋矜開?始找話和他說。 她幾乎沒什?么朋友,家人都不如蔡嬤嬤親昵。她干干說了一會兒,就?不知道?說些什?么,胡言亂語道?:“人人都說我和傅娘子平分秋色,你與她那樣相熟。你看我如今這樣狼狽,必然與她不同,可我到底是你的娘子……你這樣胡亂拋下我,我……” 謝斂眉頭微蹙,似乎遲鈍地想說些什?么。 但他必然是說不出來的。 宋矜猛地回過神,她抹了一把眼淚,覺得一萬分地窘迫。 “我沒有故意貶低她?!?/br> 可不知道?為什?么,她就?是偶爾會想到傅瓊音。在汴水邊萬人簇?fù)淼母淡傄?,于煙柳霏霏下和謝斂見面。在流放出城前?,矜持高貴地跟在傅也平身后,傅瓊音也不動聲色凝視謝斂。 宋矜并不諂媚權(quán)貴,她也曾是當(dāng)世名流之女。 也并不嫉妒別人的才貌,她自然有她自己的追求,全然沒有對比的必要。 她覺得有些慌亂。 這感覺說不出來的不對,但她無?暇顧及,滿心?滿眼都是謝斂的現(xiàn)狀。 因為衣裳被徹底打濕了,滿地露水寒涼。 宋矜在霧氣中冷得發(fā)顫,緊緊抿唇。天?亮之后,蔡嬤嬤必然會來找,但等候他們找過來卻需要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十分焦灼。 唯一順心?的, 是謝斂十分的聽話。 她的猜測沒有錯,果然過了段時間,王伯和田二?便找了過來。 幾人將謝斂搬上板車,宋矜跟在后面,只走了一步就?摔倒了。她折騰了一整晚,此時體力用盡,險些眼前?一黑也摔了下去。 只能謝斂躺著?,她坐在旁邊。 披著?厚厚的衣裳,宋矜一只手放在謝斂心?口,探聽他的心?跳。 差役應(yīng)當(dāng)是被田二?揍過,此時鼻青臉腫,慘叫著?正在上藥。 難得地沒有阻攔,目光晦朔躲在角落。 隨行所帶的都是傷藥。 此時最要緊的,卻是一劑吊住性命的猛藥。宋矜沒有猶豫,拔下鬢上青玉簪,交給了田二?和蔡嬤嬤,交代兩人去村中換些保命的藥來。 蔡嬤嬤看著?玉簪,欲言又止。 最終,兩人轉(zhuǎn)身走了。 謝斂的面色隱隱有些泛青,宋矜捏住他的下頜,將滾熱的湯藥往里?灌。灌不進(jìn)去多?少,大多?數(shù)都漏了出來,宋矜喂了半天?,眼見著?一大碗湯藥都潑了。 她呆坐一會,想哭又沒哭。 好在田二?和蔡嬤嬤真換來了一支野山參,她又翻找出半錠好墨條,一起煮了水。 喂完參水,宋矜累得手指都抬不起來。 也不知道?王伯和田二?做了什?么,將謝斂搬上馬車時,他們竟然也沒吭聲。馬車顛簸,宋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何時蜷縮在謝斂身邊睡了過去。 等到醒過來時,月色透過車簾。 她瞇了瞇眼,心?口慌得要命,連忙卻瞧謝斂。好在他臉色竟有幾分好轉(zhuǎn),只是因為顛簸,他的傷口再度崩開?,衣裳又被染透了。 宋矜小心?給他重新上藥。 她用燒紅的小刀,剜去腐rou,謝斂仍舊一動不動。宋矜本能有些慌,掌心?貼在他心?口,察覺到還有熱氣和心?跳,這才慢慢松了口氣。 如此數(shù)日。 宋矜每天?都寸步不離,否則便忍不住心?慌。 她竟有種從前?無?論如何都難以克服的、無?法與人親近的毛病,都要被謝斂治好了。但一遇到別人,她還是照舊如此,宋矜都覺得離譜。 好在謝斂有了生念,便一路轉(zhuǎn)好。 暮春三月,順著?官道?一路南下。 青山層疊,子規(guī)聲聲。 宋矜有時會有些恍然。 除了年?幼時,她從未離開?過京都。因為五歲大病一場后,父親哪怕外任,也依舊將她留在京都,由年?紀(jì)漸長的長兄代為照看。 再后來,父親的官越做越大。 從此穩(wěn)穩(wěn)留在京畿,連帶著?都多?了些不知從何而來的族親,都在京都。只要她想,靠著?父兄的蔭蔽,她或許可以在山野別苑過上一輩子。 她從未想過,自己會離開?京城去往別的地方。 但這樣,也未嘗不可。 這幾天?,差役被田二?盯著?。 謝斂的傷勢無?形中好轉(zhuǎn),雖然恢復(fù)得緩慢,脈象卻從危險中渡過了。宋矜一連好幾夜,幾乎不敢入睡,第三天?晚上才稍微放下心?,實在熬不住睡了。 夜色寥寥,風(fēng)帶進(jìn)來幾縷月光。 謝斂醒來時,宋矜剛睡熟。 女郎纖濃眼睫低垂,有些不安地?fù)潴?/br> 眼底大片烏青陰影,蒼白的臉頰微微凹陷,透著?勞累過度的憔悴。謝斂無?聲看了她一會兒,腦中最先浮現(xiàn)的,是她哭泣喊他的模樣。 她說, 謝含之,你看看我啊…… 這一刻,在月色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勉力抬手將自己的薄毯扯下來,往她身上蓋過去。 在蓋下去前?,女郎先冷得哆嗦了一下。 她蜷曲起身子,無?意識地朝他貼過來,不覺間就?縮到他身側(cè)來了。恰謝斂側(cè)過身,她就?像是無?知無?覺似的,這么縮進(jìn)了他懷里?。 發(fā)絲在她頰邊翹起幾綹,撓到了鼻子。 于是女郎皺了皺眉頭,微微仰臉避開?,鼻尖擦過他的喉結(jié),帶起陣溫?zé)岬陌W意和無?形的撩撥。謝斂有一瞬的狼狽,遲疑著?要不要推開?她。 她再次縮起臉,額頭抵在他胸口。 烏黑的發(fā)絲流淌滿了睡榻,襯得女郎白皙澄澈,無?聲又乖覺。暖洋洋的呼吸一下一下,吹在他心?口,甜膩的荔枝香霎時盈懷,徹底蔓延籠罩住他。 謝斂拿毯子裹住她,自己往里?避了避。 少頃,裹嚴(yán)實了的少女翻了個身,一下子滾入他懷里?,撲面而來的荔枝甜香幾乎將人撞暈。謝斂猝不及防,胸口被震顫出一股余意,傷口撕拉間扯出疼意,他額角霎時被冷汗?jié)B透。 “沅娘?!彼?。 女郎眼睫輕扇,睡得十分香甜。她甚至以為是蔡嬤嬤在叫她,小哼了聲,軟綿綿地將臉捱到他胸口,伸手拽了他一截袖子,貼著?他睡得更穩(wě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