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院落里，一個僧人罵了句：“真晦氣。”

    柳扶風(fēng)當即就要上前跟他理論，被林花謝捂住嘴拖回了小樹叢。殷宮蹲在邊上渾身不自在，下一刻卻顧不得那么多，倒抽了一口冷氣。

    十八名女子成兩列步入院中，每列最前面的少女不過及笄，最末尾也看著最年長的女子也只在桃李年華，人人垂著目光，羞澀而溫婉地笑著。她們?nèi)祭p了足，踩著高跟木底弓鞋，一雙雙小腳在蓮青色的裙擺下若隱若現(xiàn)，衣衫繡有銀色弦月圖案；她們的雙手交疊搭在小腹處，定睛一看，她們握著劍柄，劍身消失在了身體中！

    不知為何，看到她們的一瞬間，三個人心底里都生出了極度不適的感覺。

    柳扶風(fēng)按捺下嘔吐的沖動，抿了抿嘴唇，問道：

    “這是什么東西？”

    殷宮的神色頗為復(fù)雜，主要是冷漠，又有著憐憫和厭惡：

    “九龍閣的無月神女。一種……人造‘神眷者’?！?/br>
    “人造？”柳扶風(fēng)小聲說，“而且看前輩的意思，不是從零開始培育人類，而是對人類進行了改造？”

    “是?！币髮m神色復(fù)雜，“我曾和她們交過手，她們似乎沒有痛覺，用身體養(yǎng)育那把劍，實力很強。說來慚愧，她們非常重視招式的優(yōu)美體面，卻能結(jié)一套名為‘九龍歸一陣’的人陣，我也差一點沒能逃出來。垂死掙扎的時候，有一個被我不慎劃破衣衫，另一個傷了臉頰，她們當場自盡，我才逃了出來?！?/br>
    柳扶風(fēng)臉上漫起不合時宜的狂熱：

    “陣法按照靈力來源可以分為物陣和人陣兩種，一般建筑物的那種防護陣和聚靈陣就是由雕刻了咒文的石柱配合靈石、由施術(shù)者溝通靈流形成的物陣，大多不需要人工維持；而戰(zhàn)斗中會使用的就是人陣。人陣需要大量的靈力和如臂使指的配合，因其靈活應(yīng)變，應(yīng)用范圍更大，作用效果也更強；我靈力不夠，因此很喜歡研究具有應(yīng)變能力的物陣?！?/br>
    林花謝和白燕已經(jīng)明白他要說什么了。

    “結(jié)陣束縛你，卻能與你近身交戰(zhàn)——寒山寺是如何讓生靈結(jié)物陣的？”柳扶風(fēng)不由自主地向前探去，幾乎突破他自己布下的單向隔音結(jié)界，“她們活著，毫無疑問是生靈；但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女人，她們真的是具有自己靈魂的人類嗎？大師兄！”

    “嗯？”

    柳扶風(fēng)指指紅衣僧侶，期待地看著他：“去，把他們打一頓，我要看九龍歸一陣！”

    殷宮倒抽一口冷氣，連忙道：“且慢，我有話說！能否先聽我一言，若是情報足夠，還請不要在此爆發(fā)沖突?！?/br>
    “就是?！卑籽嗯u道，“要打出去打，黃莊主還在做菜呢?！?/br>
    柳扶風(fēng)不說話，只是眨著一雙水墨般的黑眼睛盯著殷宮。林花謝提醒道：“要不要打還是聽師姐的吧，和尚不老實呢。”

    另三人齊齊看去，對視一眼，白燕打了個手勢，林花謝在額頭貼好隱匿身形的符箓，一馬當先跳上院墻；殷宮接過柳扶風(fēng)遞來的符箓，唉地嘆了一聲，無奈之下還是跟了上去。

    月光照耀之下，院中情景一覽無余。

    一個紅衣僧人問：“人到齊了嗎？”

    負責(zé)押送的那人點頭：“這次就只有這些?！?/br>
    方才殷宮指出來的“無樂”大師是個像彌勒佛一樣心寬體胖的家伙，面上笑呵呵的，跟法號貨不對板。他正在端詳那些女子的品相，問道：“兩位法王呢？”

    “回師叔的話，兩位法王一直沒有現(xiàn)身，弟子幾人在古道多等了五日，這才遲到了?！?/br>
    無凈大師則是個其貌不揚但干凈得臉上一絲胡須也沒有的中年僧侶，瞇著眼睛道：“他們別不是真的被九龍閣騙去了。自書院改制，那地方就已經(jīng)偏離大道了，盡鉆研些歪門邪道?！?/br>
    無樂大師樂呵呵地拍了拍肚皮：“師弟不要這么說嘛，出家人不好背后語人是非呀。兩位前輩或是出了意外，當年也是李家走得突然，我們寒山寺養(yǎng)不起他們，沒辦法嘛?！?/br>
    “可這次的也太少了些，兩隊連修行都不夠，談什么對付張?zhí)忑R？”無凈搖頭道，“不如師兄與我平分了這兩隊，待修為穩(wěn)固再去煉一批新的。至少要九九八十一個組成套陣吧？”

    “時間上趕不及啦，師弟?！睙o樂看著倒是不擔(dān)心，“可不是只有我們想對付張?zhí)忑R，人家聯(lián)盟自己也急著換新盟主呢?！?/br>
    “新盟主是新盟主，張?zhí)忑R是張?zhí)忑R。他們狗咬狗豈不是好事？”

    無樂終于嘆氣了，拍拍無凈的肩膀：“那師弟覺得聯(lián)盟這次為何這么急呢？本來只是個常規(guī)的交流會，結(jié)果突然說要在會后開啟選拔，宛掌門甚至把今年給寺里的香火錢截回去填虧空，想來是他們自己人都沒有料到?！?/br>
    無凈一個激靈：“他們要自己殺張?zhí)忑R？太清上宗可還沒倒呢，聯(lián)盟若是四分五裂，對如今的我們沒有好處?！?/br>
    林花謝小聲問殷宮：“太清上宗的掌門怎么姓宛？不是跟堯王朝有仇嗎？”

    殷宮道：“宛連城是君子劍派的掌門。聯(lián)盟分權(quán)而治，太清上宗審案立法，雙江城調(diào)查斷案，無忘山追殺執(zhí)法，茅山學(xué)社推行教育，君子劍派運作經(jīng)濟；其他的大小門派分割剩下的權(quán)柄，每五年各大宗門也要放出一定的名額供小門派派人督查?！?/br>
    柳扶風(fēng)詫異道：“居然真的有人取這種名字？門派里沒有一個看過《笑○江湖》嗎？我看市面流通的史書、雜志都不提，是不是被聯(lián)盟警告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