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希已經(jīng)很多年都不曾這樣過?了，她緊扣住蕭渡玄的手腕，眼尾越來越紅。

    蕭渡玄心?底的怒意快要無?法克制，但現(xiàn)?在并不是跟那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蠢貨算賬的好時機(jī)。

    他將所有的人都屏退了下去，然后把沈希抱回到內(nèi)殿里?。

    她方才看過?的書冊還攤在矮幾上，書簽的末梢隨風(fēng)輕輕地?fù)u曳著。

    顧長風(fēng)離開時滿眼都是憂慮，他似是想?說著什么，但蕭渡玄幾乎不能再看見他，當(dāng)?見到沈希的淚眸時，他便已經(jīng)起了殺心?。

    進(jìn)入到內(nèi)殿后，沈希的淚水才漸漸地止住。

    但她仍然在抽咽著。

    蕭渡玄將她抱到軟榻上，聲音低柔：“怎么了，小希？他們是不是欺負(fù)你了，還是說了什么？”

    給?皇后送內(nèi)寵的事太禁忌了。

    再加上沈希臉皮又薄，他是特地將人給?屏退了的。

    哪成想?不過?片刻沒看顧好，竟然又出了這樣的事。

    哭過?以?后，沈希的心?中再度有極端的情緒涌了上來，她跨坐在蕭渡玄的身上，近乎是被本能給?驅(qū)使著扣住了他的脖頸。

    “你是不是瘋了？”她帶著哭腔，低聲吼著，“還是你覺得，讓我和誰上/床都可以?？”

    蕭渡玄的脖頸仍被沈希緊扣著，他生得白皙，脖頸亦是帶著些蒼白的意蘊(yùn)。

    聽到她的話語后，他輕輕地抬起了手臂。

    沈希的胸腔劇烈地起伏著。

    她原以?為?蕭渡玄是想?要掙開她，但眼尾被他冰涼的指尖給?撫過?的時候，沈希才意識到他是想?給?她擦去眼淚。

    那個瞬間，再度有淚水洶涌而下。

    沈希突然有些崩潰了，她身上一下子就沒了氣力，全靠蕭渡玄抱著方才沒有跌下去。

    她方才的心?念起伏極大，蕭渡玄的脖頸被扣得青紫起來，他的聲音也有些沙?。骸皠e哭，小希。”

    “你不喜歡就算了，”他低下眸光，“我……我只是想?讓你高興些?！?/br>
    蕭渡玄的眼眸里?盡是憐惜和歉然的情緒，他想?要像呵護(hù)一朵花一樣，輕輕地把沈希給?抱在懷里?安慰。

    他好像總是這樣。

    越是想?要討沈希歡心?，越是會做錯事情。

    分明是運(yùn)籌帷幄，能夠挽大廈之將傾的帝王，卻?在關(guān)于沈希的事情上，總是會做出錯誤至極的抉擇。

    原本是想?讓她高興的，但現(xiàn)?在她好像更不高興了。

    沈?？粗挾尚?，心?底盡是紛雜至極的念頭，以?至于一時之間她都說不清那些思緒是什么。

    她只是被本能驅(qū)使著低吼出聲：“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以?為?是？”

    這句話說出來后，沈希才明白她的崩潰情緒從何而來。

    “你可不可以?別再做你覺得我會高興的事了？”她帶著哭腔，顫聲說道，“你覺得你是在對?我好，可是你有沒有問過?我的想?法？”

    沈希的眼眸通紅。

    她哭叫著說道：“為?什么你做事總會適得其反，因?yàn)?你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我到底在想?什么！”

    沈希是哭著說這話的，她的聲音里?全是情緒。

    可那句話卻?像是裹挾著霜雪的冷刃，深深地刺進(jìn)了蕭渡玄的胸口里?。

    他的神情微怔，玄色的眼眸里?暗光輕動。

    蕭渡玄抱著沈希，溫香軟玉在懷，胸腔里?卻?是像是被冷水所傾覆。

    有什么尖銳的情緒在作響。

    心?臟被烈風(fēng)刺透，帶來的是裂冰般的震駭。

    是啊。蕭渡玄從來沒有好好地去考慮過?沈希的想?法。

    無?論是強(qiáng)將她掠過?來，還是意圖做對?她好的事情，全都是由著他自?己的意愿。

    至于沈希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蕭渡玄是真的沒有好好想?過?。

    他是為?她折腰，為?她低頭了。

    可即便是將沈希捧在掌心?里?疼愛的時候，蕭渡玄其實(shí)還是高高在上的。

    怪不得她那樣想?要離開他。

    怪不得她會那樣地渴望自?由。

    蕭渡玄輕輕闔上了眼眸，凝滯在心?底經(jīng)久的情緒終于有了突破口。

    答案那么明顯，可他竟是一直沒有尋到。

    “抱歉，小希?！笔挾尚堊∩蛳?，低聲說道，“我……以?后不會再這樣了。”

    他極力地克制著情緒，但聲音還是有了波動。

    沈希滿心?都是疲憊，哭過?以?后，更是覺得無?力至極，她捶打著蕭渡玄的肩頭，最終還是被他給?抱到了床帳內(nèi)。

    “不能再哭了，小希?！彼臀侵念~頭，“再哭又要生病的?！?/br>
    沈希像是易碎的琉璃，已經(jīng)再不能承受更多。

    哪怕是激烈起伏的情緒，對?她來說亦是危險的。

    蕭渡玄將安神的藥喂到沈希的唇中，然后幫著沈?？劬o他的手腕：“就這樣，小希?！?/br>
    “生氣的時候，打我就好。”他呢喃般地說道，“千萬不要傷害你自?己?！?/br>
    藥物起效的很快。

    沈希顫抖著靠在蕭渡玄的肩頭，將他的手背抓得全是血痕。可漸漸地身上就沒有氣力了，腦中也越發(fā)昏沉起來。

    蕭渡玄眸色晦暗。

    他低吻著沈希，任由她的指尖抓撓過?手上的血痕。

    直到她昏睡過?去的時候，他還在試著讓她抓得更緊一點(diǎn)。

    *

    服過?安神的藥后睡眠會比平日更好一些，但與之同時，夢里?的情形也會更亂一些。

    沈希從那一片混沌的光怪陸離掙脫時，天光已經(jīng)大亮。

    身上虛軟，脫力感太重。

    連撐著手臂坐起身子，對?她來說都是那樣的艱難。

    侍女小心?地將沈希給?扶起來，謙恭地問道：“娘娘，您要用些什么嗎？”

    她扶著額頭，坐起身后還覺得腦中昏沉。

    “不用，”沈希輕聲說道，“給?我倒杯茶吧?！?/br>
    昨夜的事實(shí)在是太混亂了，飲過?茶水后，沈希才覺得腦海中的思緒清晰了點(diǎn)。

    她快要不知道怎么面對?蕭渡玄了。

    她到現(xiàn)?在都想?不明白，蕭渡玄到底是怎么想?得出將人往她身邊送的想?法的？

    沈希低著眸子，她換了衣袍，在浴池里?待了許久。

    浴池里?的水溫?zé)?，就像是母親的懷抱。

    沈希做了一夜怪夢，再加上安神藥的效力強(qiáng)勁，她沒有忍住在浴池里?又睡了過?去。

    再度睜眼時，看到的就是蕭渡玄緊張的容色。

    熱水是自?殺的溫床。

    當(dāng)?意識到沈希只是睡過?去時，蕭渡玄的神情才漸漸恢復(fù)如常，他的聲音微?。骸霸俅尾灰谠〕乩?睡了，好嗎？會著涼的?！?/br>
    他說話的時候很小心?翼翼。

    語氣也是那樣的和柔。

    但其實(shí)再睜眼不是在家?中的時候，沈希就知道蕭渡玄是再也不會放過?她了。

    他會待她越來越好，或許也能學(xué)會尊重和理解。

    可他也更不會放手了。

    兩個人之間糾纏太久，如今更像是走進(jìn)一個死局里?面，誰也不會快樂，誰也無?從解脫。

    沈希沒有言語，眸子也沒有看向蕭渡玄。

    她的冷待是那樣明顯。

    可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蕭渡玄再也不會覺得沈希是在忤逆。

    他其實(shí)也很想?告訴她他有在改變，但轉(zhuǎn)念一想?，這細(xì)弱的改變與過?往深重的傷害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蕭渡玄將沈希輕輕地抱了起來。

    他低聲解釋道：“軍務(wù)上有些急事，方才一直沒抽開身?！?/br>
    沈希一點(diǎn)也不關(guān)心?蕭渡玄每天在做什么，但他還是很想?告訴她。

    就像尋常夫妻那樣。

    沈希果然沒有理他。

    “晚間的時候，我送你回家?一趟，好不好？”蕭渡玄微微笑了一下，“你父親總是說很想?你?！?/br>
    懷里?的姑娘終于抬起了頭。

    沈希滿眼都是訝異。

    蕭渡玄吻了吻沈希的指尖，輕聲說道：“雖說沒有皇后回門?的說法，但我們可以?暗里?來?！?/br>
    “跟我說一聲就行，”他低聲說道，“你想?什么時候回去，回去多久，都可以?的?！?/br>
    這無?疑又是姑息綏靖的政策。

    但沈希的心?神還是微微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