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場無父子，喊我將軍！”陳永福一口打斷了陳德。

    他當然知道陳德心里充滿了疑問，但是這些話萬萬不能讓他問出來。

    不然壞了軍心，鄭州城不可守矣！

    鄭州城周九里有奇，城門五，他手中僅有官兵兩千人左右。

    若是均分，每個城門僅分得士卒四百，更不要說還要分出一些士卒探查敵情、巡防城墻、搜查jian細，哪里足用？

    所以，陳永福這才先緊閉了城門，再下令道：“趕快通知趙知州，請他趕快征調(diào)丁壯民婦，參與守城。”

    這兩人一文一武，雖然往日也有些齟齬，如今正值大敵當前，也顧不了許多了。

    陳永福剛剛安排妥當，早有義軍將領(lǐng)上前，在城底下叫陣。

    只見他有人高聲喊道：“陳永福，你可識得本將？”

    “若是識相的，早早投了。不但免受刀兵之苦，亦可以加官晉爵，何樂而不為！”

    陳永福仔細一看，原來城下叫陣的不是別人，正是先前巡撫傅宗龍麾下牙校黃朝宣。

    黃朝宣此人身材魁梧而有膂力，當初乃是傅宗龍手下第一猛將。

    只是后來傅宗龍戰(zhàn)死，其麾下標營便成了爹不親娘不愛的殘部。

    再后來，在左良玉督河南諸兵馬攻打汜水關(guān)的時候，彼輩不忿為人所驅(qū)，白白送了性命，這才憤而投了“順賊”。

    陳永福見狀不由笑道：“一群山賊草寇、烏合之眾，關(guān)起門來稱王稱霸，也不怕被人笑掉了大牙，還說什么加官晉爵？”

    “若是有膽，只管攻來，且看爾等尚有多少性命可送！”

    “好個牙尖嘴利之徒，我倒要看看你嘴硬到何時！”黃朝宣聞言倒也不惱，反倒嘿嘿一笑退了回去。

    不多時，只聽見義軍之中有人高喝一聲：“請炮！”

    隨即，沉悶的鼓聲“咚咚”的響了起來。

    然后又有一群人重復(fù)了一聲：“請炮！”

    俄而，眾人齊聲大呼：“請炮！”

    如是者三，呼聲震天，只震的陳永福臉色大變。

    隨即，只見城下義軍散開讓出一條通道，然后一門粗壯沉重的紅衣大炮在二十頭黃牛的拖拽下顯露了出來。

    陳永福暗道了一聲不好，人常言“順賊善炮”。當初他和曹變蛟、趙鯉子對陣的時候，就吃足了義軍火炮苦頭。

    如今從城上望去，眼見這炮比往日義軍常用火炮還要粗大，讓他如何不驚？

    只是這還沒完，不多時又拖出了第二門、第三門、第四門……

    一直拖到陳永福完全麻木，林林總總一共拖拽了六十門火炮，黑洞洞的炮口無聲無息的斜指著鄭州城。

    一顆冷汗頓時從陳永福腦門上冒了出來，然后像滾珠一樣，沿著他的臉頰“骨碌碌”的滾落了下去，狠狠地摔在了他腳底的城墻上，摔成了八瓣！

    第149章 求援

    “鄭州危急！鄭州危急！”陳永福從城墻上縋下來的信使趕到開封府以后，頭如搗蒜一般向河南巡撫吳甡哭訴道。

    “賊人列紅夷大炮六十門于鄭州城外，炮彈如同雨下，只轟得鄭州城墻，千瘡百孔，幾乎搖搖欲墜！”

    “還請大人即刻發(fā)兵，救一救鄭州闔城百姓啊！”

    “六十門？”河南巡撫吳甡聞言嚇了一跳，忙問道。

    “此數(shù)可否屬實？如若有差，那可是殺頭的罪過！”

    “大人，此數(shù)目鄭州城上人盡皆知，都是一個一個細細數(shù)過了！”那信使聞言賭咒發(fā)誓道。

    “如若有假，就讓我死于賊子炮下，粉身碎骨，不得全尸！”

    “這……”吳甡猶豫的看了身邊的虎大威、左良玉和祖寬一眼，這才下令道。

    “你且下去休息，待我等商議以后，再作定奪！”

    “大人！”那信使聞言就急了，連忙喊道。

    “若是你們再商量來商量去，恐怕鄭州城墻早被賊人夷為平地，如何再救！”

    “混賬，我還要你教我做事！”河南巡撫吳甡聞言大怒，不由喝道。

    “念在你冒死送信的份上，我姑且饒你一次。如有再犯，亂棍打死！”

    “來人吶，將他給我拖出去，免得他在此聒噪！”

    “大人，你不能這樣，滿城百姓都等著你……嗚嗚……”那信使還報一線希望，不意早被人拖了出去，塞了一團破布，什么都喊不出來了。

    “都說說吧，這事兒該怎么辦？”吳甡端坐那里，開口問道。

    “呃……”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說是好。

    唯有虎大威乃是吳甡嫡系，不由連忙開口道：“鄭州城危在旦夕，救還是要救的，只是……”

    “只是什么？”吳甡點了點頭問道。

    “只是賊人勢大，又有這么多紅夷大炮，恐怕力不從心吶！”虎大威連忙道。

    “嗯！”吳甡聞言十分滿意，嘴上卻先下定論道。

    “力不從心，也要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

    “祖寬，明日你率領(lǐng)麾下精騎先行一步，趕到鄭州城下，射書信于城中?！?/br>
    “你就說官兵大軍不日就到，還請城中守軍不要驚慌！”

    “是，末將領(lǐng)命！”祖寬雖然一肚子麻麥皮想講。

    奈何敗軍之將不足言勇，如今他麾下精騎折損怠半，哪里還有桀驁不馴的本錢？

    眼看祖寬垂頭喪氣，河南巡撫吳甡心中不忍，不由又勸慰道：“將軍不必擔心，本官不僅會率領(lǐng)大軍為你壓陣，還會上書朝廷，請來援兵，讓‘順賊’有來無回！”

    祖寬還未答話，那左良玉卻聽得刺耳，不由強調(diào)道：“撫軍，這一次來的不是‘順賊’，而是曹賊。”

    “曹文詔的曹，曹變蛟的賊！”

    吳甡聞言一愣，這才想起來當面的對手并不是兇名在外的“順賊”，倒也松了一口氣。

    “這樣，一會兒我就給盧太監(jiān)去信，請他幫忙協(xié)助防守郾城，我把猛如虎調(diào)回來，這樣庶幾有一拼之力！”

    其實汝寧府還有徐州副總兵駱舉、馬熿及太監(jiān)盧九德九千人馬。

    只是這九千人馬一則隸屬于漕運總督兼鳳陽巡撫朱大典麾下，二則守御崇藩，哪個敢動？

    上一次“順賊”連破崇藩、唐藩，殺崇王，驅(qū)唐王，擄走了王妃、郡主，以致天下大震。

    幸虧前任河南巡撫傅宗龍死的快，不然千刀萬剮亦不足惜。

    現(xiàn)在再給新任河南巡撫吳甡兩個膽子，他也不敢輕動。

    一旦周藩、崇藩有失，那么他吳甡能落個傅宗龍的下場，便是萬幸！

    話說吳甡早寫了疏犢，三百里加急，只用了四天便遞到崇禎皇帝朱由檢那里。

    朱由檢見了疏犢，頓時大吃一驚，連忙招來兵部尚書楊嗣昌和尚未來得及赴任的保定總督朱燮元前來商議。

    那朱燮元看了吳甡的疏犢，不由大驚失色，失聲道：“大事不好，賊人這是要大舉進犯！”

    “此話怎講？”朱由檢聞言也嚇了一跳，不由和楊嗣昌面面相覷。

    “陛下，你看這里！”朱燮元連忙指著疏犢的內(nèi)容道。

    “賊人攜紅夷大炮六十門，猛轟鄭州城，日夜不息！”

    “往日我等和賊人大戰(zhàn)，數(shù)萬之數(shù)亦不在話下，又哪里見得這許多火炮？”

    “想來定是賊人積攢許久，專門用來破我城池之用！”

    “那朱少師以為這一次賊人欲攻取何處？”朱由檢不由問道。

    判斷“賊人”要大舉進攻倒不稀奇，經(jīng)錦衣衛(wèi)來報，近期陜西境內(nèi)賊人頻頻異動，確實有幾分跡象，但是判斷賊人要攻哪里很關(guān)鍵。

    大明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大明了，手頭再也拿不出來那么多兵馬來用。

    只有判斷出賊人真實意圖，這才能提前調(diào)動主力進行防守。

    “這……”朱燮元猛地也吃不準義軍目標，不由有幾分遲疑起來。

    兵部尚書楊嗣昌見狀不由笑道：“依臣之見，此事再明顯不過?！?/br>
    “賊人只會劫掠，不會治理地方。想必是占領(lǐng)陜西以后，糧食被劫掠殆盡，再加上天災(zāi)頻頻，不得已東出就食?！?/br>
    “此乃賊人欲奪取豫東等地，甚至準備截斷漕運，奪取漕糧之計！”

    “如此，還得有勞朱少師和漕運總督朱大典整頓人馬，前去抵擋才是！”

    “不對，不對！”楊嗣昌話音剛落，還未見崇禎皇帝朱由檢如何表態(tài)，朱燮元突然出口道。

    “賊人若想奪取豫東和漕糧，斷然沒有主力出汜水之理，此必其虛晃一槍也！”

    “這……不知朱少師有何高見？”楊嗣昌不快道。

    “若是讓我策劃此戰(zhàn)，完全可以先讓一偏師出汜水，以調(diào)動官兵主力，然后視情況再大舉進攻?！?/br>
    “若是鄭州、開封被克，便主力出汜水而東?！?/br>
    “若是鄭州、開封不克，我完全可以走禹州、許州，破臨穎、郾城，然后順潁河、淮河而下，直撲鳳陽?！?/br>
    “這……”朱由檢和楊嗣昌不由臉色大變。

    “當然，這還不算什么！”朱燮元冷笑一聲，下一句話竟是石破天驚，“最關(guān)鍵的是，若是我可以趁著朝廷兵力空虛之時，奇襲山西。”

    “山西一下，斷天下之腰。到時候北直、河南、山東及南直雖富，又能如何？”

    “還不是任人宰割，早晚為我所吞！”

    第150章 相互傾軋

    那左柱國、少師、兵部尚書兼保定總督朱燮元剛剛一口氣說完自己的猜想，還未來得及河口茶水潤一潤喉嚨，結(jié)果那兵部尚書楊嗣昌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