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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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祿抬起頭看著立在他身前的褚桓,漆黑的瞳眸里已染了幾分醉意,他忽然低笑,搭在石桌上的手緊握成拳。 “謝章,你知道嗎?這一刻的你像極了十五年前在渝懷城時(shí)的你,為我參透兵法,將我護(hù)在身后?!?/br> 他搓了搓臉上的酒,站起身一把抱住褚桓的肩膀,下額抵在他的肩上,低沉的嗓音暗啞難澀,“有時(shí)候我在想,如果當(dāng)年我死在將軍府該多好?!?/br> 這樣就不必讓大人為難,也不必再與謝章為了大人而生出嫌隙。 褚桓拍了拍他的后背,“你喝醉了?!?/br> 后半夜下起了小雪,雪中夾雜著雨點(diǎn),滴滴答答的砸落在青石板上,雨水混著消融的雪一并順著出水口溜出去。 賀五拿著剛換好的手爐來到淮王府的梅花園,看著晉相立于梅花園中,身披鶴氅,手中握著一支翠綠的玉笛,修長的骨指繞著玉笛上佩戴的紅穗子。 冰冷的雪雨落在他身上,打濕了他如墨的長發(fā)與那一身矜貴的鶴氅。 “咳咳——” 晉拓洵連著咳嗽了好幾聲,俊朗的臉色比起之前蒼白了許多。 那一日長孫史前來為晉相診治時(shí),亦是嘆息的搖了搖頭,只說了一句話:他也無能為力。 賀五悲痛的閉了閉眼,眼皮遮住了滿目的心疼與難受。 他不知道那日相爺與長樂公主說了什么,亦不知長樂公主為何要入住景王府。 只是打那日起,相爺嘴里時(shí)常說著一句話。 他說:“底下的路太冷了,小默會(huì)凍壞的?!?/br> 他實(shí)在不明白相爺所說何意。 賀五走過去,打開傘撐在晉拓洵的上方,紙傘為他當(dāng)去了滴落在身上的雪雨,反倒落在紙傘上,在沉寂的夜里發(fā)出空靈的聲音。 “相爺,暖暖手吧?!?/br> 賀五將手爐遞過去,卻見晉拓洵單手接過時(shí),竟是將手爐拋在地上,暖熱的手爐砸在被雨水濺濕的地上,濺起一圈泥漬,零零散散的濺在那道雪青的袍角上。 她是被活活凍死在梅花園的。 她每晚入睡時(shí),腦海里想的都是你晉拓洵! 晉拓洵閉上眼眸,喉結(jié)滾動(dòng)了幾下,抑制住那奔涌而出的哽咽。 賀五心疼的看著他蒼白如紙的手掌,握著傘柄的手都在顫抖著,他終是不忍的低下頭。 小雪夾雜著雨水越下越大,空氣里漂浮著大雨的潮濕,鼻翼間是淡淡的梅花香。 少頃,晉拓洵問道:“西涼那邊如何了?” 賀五平穩(wěn)了沉重的呼吸,將西涼傳來的消息盡數(shù)稟報(bào)給晉拓洵,最后又道:“相爺,陛下昏迷不醒,我們要不要現(xiàn)在趕回去?” 趕回去…… 晉拓洵低頭看著骨指上勾勒著的紅穗子,黑沉的眸底是凜冽刺骨的殺意,只是短短一瞬,便被那一抹蒼涼覆蓋。 他握緊了掌心玉笛,閉了閉眼,“長孫史怎么說的?” 賀五握著傘柄的手驟然一顫,傘沿傾瀉,些許的雪雨滴落在晉拓洵的肩膀上,他趕緊穩(wěn)住手臂,低下頭去,好一會(huì)才沉重的說了四個(gè)字:“時(shí)日不多?!?/br> 晉拓洵輕輕的笑了一下,竟是閑情雅致的吹了一首沈默幼年時(shí)最愛的一首曲子。 賀五始終低著頭,肩膀劇烈顫抖著,嗚咽壓抑的哭聲被磅礴的雪雨與笛音蓋住。 一首曲畢。 晉拓洵握緊玉笛,平靜地問道:“告訴我,具體是多少時(shí)間?!?/br> 賀五擦掉眼淚,嗓子沙啞的厲害,他沉默了足有半刻鐘的時(shí)間,而晉拓洵卻是耐心的等待了他半刻鐘。 他閉上眼,那句卡在喉嚨的話終于還是說出來了,“一個(gè)月?!?/br> 饒是如此,晉拓洵舒展的眉宇依舊輕蹙了一下。 一個(gè)月的時(shí)間,完全不夠。 小默的大仇未報(bào),陸家與酆家的人都沒死,他怎能甘心…… 在梅花園站了許久后兩人才回到拾月閣,在走進(jìn)長廊時(shí),賀五看到褚桓扶著宗祿走進(jìn)隔壁的房里,看那樣子,宗祿像是飲酒了。 晉拓洵低下眉眼,朝房里走去。 賀五看了眼隔壁的房門,收起傘靠放在墻上,關(guān)上房門候在里側(cè),只聽晉相吩咐:“賀五,準(zhǔn)備筆墨紙硯?!?/br> 賀五心下酸澀的難受,準(zhǔn)備好筆墨紙硯后,便站在一側(cè)候著。 房里燃著炭火,暖意怏然,房外大雨滂沱,雨水打在屋頂上,順著房檐往下墜落。 晉拓洵提筆落在宣紙上,賀五看著他每落下一筆,眼里的心疼便多一分。 過了許久,他放下狼毫,忽然間劇烈的咳嗽聲從喉嚨處不斷咳出,一聲接著一聲。 晉拓洵握著一方干凈的帕子捂著口鼻,待咳嗽聲止住后才將手拿開了一些,看著帕子上鮮紅的血跡,握緊了手掌,對賀五吩咐:“把這幾封信放進(jìn)那個(gè)匣子里,待本相去了后,將它親手交給宗掌印?!?/br> 賀五將攤在案桌上的宣紙一張張的疊好裝進(jìn)信封里,卻覺得捧在手里的信封沉甸甸的。 他收好匣子,聲音沉重暗?。骸跋酄敚瑢傧陆o您換一方帕子吧?!?/br> 外面大雨滂沱,隔壁的房門‘吱呀’一聲關(guān)上了。 褚桓從房里走出來,在經(jīng)過晉拓洵的房門時(shí),轉(zhuǎn)頭看了一眼掌著燈盞的門,他搭下眼簾,看著腰間佩帶的玉佩,淺薄的唇輕抿了一瞬。 “叩叩——” 復(fù)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