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的注目下，塞拉走到了杜維爾的身前，酒杯中的玫紅色液體潑了出去，拍打在杜維爾臉上。

    杜維爾的嘴停了下來，他的怒火蹭的一下子冒了上來，從椅子上站起后用被酒水模糊的視線找到了眼前的“罪魁禍?zhǔn)住?，理智讓他在破口大罵前確認(rèn)了對方的身份。

    這救了他一命。

    發(fā)現(xiàn)面前的人是塞拉后，杜維爾臉一陣抽搐，怒火瞬間熄滅，變成了畏懼。

    原以為一切到此就將結(jié)束，塞拉的手輕輕揚起，毫無征兆地，一個耳刮子抽在了杜維爾的臉上。

    力度極大，杜維爾身子都被抽得歪斜了。

    無數(shù)人地注視下，血從杜維爾的嘴角，鼻子中流了出來，懵圈的杜維爾渾身顫抖，熊熊怒火在內(nèi)心燃燒，屈辱讓他血灌瞳仁，然而他不敢表示出來，只能低下頭，喘著粗氣，避免與塞拉對視。

    又是一巴掌，這一回氣頭上的杜維爾沒能穩(wěn)住身形，摔倒在地。

    賓客們瞪大了雙眼，感覺看到了幻覺。

    今天到底怎么了？

    先是看到塞拉為了一個讓路禹的仆人進(jìn)來不惜威脅離場，后是看到了兩個從未見過的召喚物出現(xiàn)，緊接著……塞拉打人了？

    一向溫和端莊的教國神選，無論是誰都很難厭惡的塞拉，當(dāng)著這么賓客的面，扇了一個子爵兩巴掌……哦不，她居然端起了路禹用來吃生魚片特制的醬汁……天哪，別淋，別淋……

    倒在地上的杜維爾被路禹特制醬汁淋入味了，感受著脖頸處淌下的水流，杜維爾的脆弱的神經(jīng)，斷開了。

    他再也無法壓抑住怒火，如同一頭野獸咆哮著站起身，一把揪住了塞拉銀白色的長袍，在上面留下了一條醬色的痕跡。

    阿德拉身子一哆嗦，后退了幾步，和身旁的貴族解釋道：“其實我也是受一位朋友的托付帶子爵來見見世面，和他不太熟的?！?/br>
    無形的風(fēng)穿過人群，抽打在杜維爾的手臂上，流下一抹殷紅。

    吃痛的杜維爾轉(zhuǎn)頭就要找偷襲者，雄獅一般的澤尼爾居高臨下的睨著他，從他冷厲的臉上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溫度。

    “子爵閣下忘記了，這是我的生日宴?！?/br>
    寒風(fēng)呼嘯，冰冷的目光讓杜維爾遍體生寒，他膽寒地后退了兩步，難以平復(fù)的情緒讓他的眼睛依舊噴吐著怨恨。

    塞拉低頭望著銀白色神選長袍上難看的“疤痕”，她輕笑了一聲：“我說過，我?guī)砹藘晌慌笥?，而他卻不把路禹的隨從當(dāng)成正常人看待?！?/br>
    說著，塞拉轉(zhuǎn)過身，對著澤尼爾微微欠身：“風(fēng)暴親王，攪擾了你的宴會，我很抱歉，之后我會奉上一些小禮物，當(dāng)做補償，現(xiàn)在……失禮了?！?/br>
    說完，塞拉穿越呆滯的眾人來到了路禹身邊：“我們走?！?/br>
    路禹看杜鵑的眼神復(fù)雜，他能理解特殊的成長環(huán)境讓她有著與自己截然不同的思考方式，也能理解在她的視角中，須臾本就不算是值得尊重的個體。

    如果沒有這一幕，大家完全可以無視這種天然存在的價值觀沖突，但是杜維爾將撕碎了這層偽裝，將一切赤裸裸地暴露了出來。

    貴族和底層人，魔法師和普通人，是完全不同的。

    “可惜了?！闭f完，路禹沒有猶豫，跟上了塞拉，不理會身后杜鵑的呼喚。

    須臾和守宮各自叼走了一條魚，從路禹和塞拉擠開后未曾“愈合”的人群中疾走而出。

    良久，像是被按下暫停鍵的宴會才逐漸有了聲音。

    渾身散發(fā)著醬料香味的杜維爾臟兮兮的站著，他發(fā)現(xiàn)周圍的每個人看他的眼神都格外的鄙夷。

    澤尼爾更是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冷聲說道：“子爵您也許需要離開這里稍微冷靜一下。”

    滿腔怒火的杜維爾離開了，然而宴會上的賓客對此的討論卻沒有停下，天一亮，這里發(fā)生的事必然會隨著一個個魔法信使，傳遍整個梅拉。

    坐在笨龍身上，沐浴著舒爽的晚風(fēng)，已經(jīng)離開澤尼爾宅邸很遠(yuǎn)的路禹等人心情仍未平復(fù)。

    塞拉張開雙臂，迎接著風(fēng)的洗禮：“路禹，滿意了嗎？”

    路禹像是才認(rèn)識塞拉一樣，贊嘆道：“太爽了！”

    但是隨即，他擔(dān)憂地問：“這樣做，教國不會追究你吧？”

    “追究我至少比貴族們視你為異端要好，有些事我能做，你就不能。別擔(dān)心了，我敢保證，不會有人覺得我的做法有問題，我的形象可是很完美的，他們會自然而然地為我的行為添加合適的理由，看著吧，杜維爾會成為一個笑柄。”

    在家的璐璐聽到了宴會上發(fā)生的事，詫異地看著塞拉。

    “兔子咬人啦？”

    塞拉盯著璐璐看了好幾秒：“你想被咬一口試試看嗎，我可以輕一點……你選位置也可以哦?！?/br>
    璐璐連連后退：“我說的是你居然當(dāng)眾打人，這太稀奇了，我以為你在其他人面前不會撕下你的偽裝，一直當(dāng)你那端莊高潔的神選?！?/br>
    “沒差別，就算我打了人，我還是端莊高潔的神選?！比σ庥匕涯羌慌K的銀白色神選長袍折疊好，“這件衣服明天就交給戴維德，看到衣服后，教國信徒們會自發(fā)地為我辯解，就連其他國家的貴族也會同情我的遭遇，為我的行為喝彩，也許我還會獲得一個令人稱贊的標(biāo)簽，【令人羨慕的朋友】。”

    長期以來積累的好名聲起到了保護(hù)作用，毫無劣跡的兔子跳起來猛地咬了一個人一口，大多數(shù)人都會認(rèn)為兔子是被逼急了才咬人，更別提杜維爾當(dāng)天就有斑斑劣跡，一來二去，塞拉的確穩(wěn)如泰山。路禹都已經(jīng)把擔(dān)憂全都吞進(jìn)肚子里了，回來路上他就意識到自己為之煩惱有多傻。

    璐璐揶揄道：“不愧是偷吃自家神明貢品的神選大人?！?/br>
    “你父母的骨灰不見了。”

    璐璐愣了一下，憤憤道：“塞拉，不要太過分了！”

    被璐璐這么吼，塞拉竟然有些開心，尋常人對璐璐這么說，迎接他的必然是火球與爆炸，最終尸骨無存。

    父母是璐璐一生的痛，她已經(jīng)沒有機會彌補這份缺憾了。

    “塔妮婭把你父母的骨灰起了出來，轉(zhuǎn)移走了。”塞拉說，“她直覺不錯，猜到你還活著，并且住在我這里……你不要急，骨灰的事情我會想辦法，研究薩耶爾盒子里剩下的內(nèi)容，幫助霧妖獲得身體才是你當(dāng)前要做的事，其余的，我和路禹會處理好的?！?/br>
    璐璐沉默了一會，問：“塔妮婭到底想要干什么……如果她真的在乎我，為什么那時候不幫我辯解，為什么不愿意多信任我一些，都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她還在糾纏什么？”

    桌面上裝著各色溶液的瓶瓶罐罐照出了璐璐疲憊而憔悴的臉。

    人心真的好復(fù)雜，有時候璐璐會想要回到小時候，回到那個能無憂無慮放火的年紀(jì)。

    可惜的是，那個年紀(jì)，她遇不到路禹和塞拉。

    第263章 食人魔路禹

    知名的人物往往都有一些特殊的稱號，風(fēng)暴親王便是澤尼爾過往事跡加上地位組合而成。

    塞拉的稱號則是其身為與地位的體現(xiàn)——光輝化身塞拉。

    璐璐緹斯的稱號則比較多，但是在沙曼毒霧事件發(fā)生前，她流傳最廣的一個稱號是深紅魔女，因為她的火焰魔法大多呈現(xiàn)深紅色，服裝顏色的選擇上也在往深紅色上靠。

    塔妮婭的稱號就有意思多了——綠蔭之心。

    因為塔妮婭經(jīng)常庇護(hù)一些出身低微的貧苦之人并且招攬至自己的領(lǐng)地，給予他們優(yōu)渥的環(huán)境發(fā)揮自我，因此不少人都把塔妮婭形容為能夠遮風(fēng)擋雨的大樹。

    討論到這里時，路禹下意識問了一句，“她是想要遮誰的風(fēng)，擋來自何處的雨，又為什么有這么多風(fēng)雨呢？”

    路禹和塞拉相視一笑，璐璐皺著眉頭看著這兩人心照不宣，總感覺怪怪的。

    路禹和塞拉的電波出奇得合得來，有些話即便只說了一半，另一方都能猜到后續(xù)藏著的內(nèi)容。

    綠蔭之心，聽起來是個十分好的稱號，結(jié)合塔妮婭表現(xiàn)出來的友善一面，以及她領(lǐng)地內(nèi)八成以上的底層出身隨從，任誰都覺得她當(dāng)?shù)闷疬@個贊譽。

    可是，這個稱號是經(jīng)不起解讀的，你自詡大樹要為窮苦的人遮風(fēng)擋雨，把自己塑造得無比善良，比誰都要尊重底層人的人格，那么必然存在著“風(fēng)”和“雨”。

    誰是風(fēng)和雨？

    皇帝自然不能是，那被拿來對比的各國貴族，梭倫國內(nèi)的兄弟姐妹自然就是那無情鞭笞衣衫襤褸之人的風(fēng)雨了。

    當(dāng)然也可以說，這樣子的惡意解讀，無論誰的稱號都能延伸出歧義，比如澤尼爾綽號風(fēng)暴親王，他掀起的風(fēng)暴是要攪動什么？

    但是值得玩味的也在這里，在一眾貴族中，塔妮婭的稱號與她的所作所為，都試圖把自己區(qū)別于其他人，猶如狼群中的小白羊，這種情況下，解讀與否根本不重要，大家可不希望被歸類為“風(fēng)雨”。

    “現(xiàn)在你猜到為什么會有人想撕她的牌了吧？”塞拉說

    “難怪你說澤尼爾不太看得起塔妮婭，我當(dāng)時還覺得她的心機很深，不能小覷的?！?/br>
    “她確實很聰明，但是在存在感變高后有些飄了。知道在梭倫內(nèi)部環(huán)境下自己實力弱小，于是從不被注意的普通人中淘金，找出天賦不錯，心志堅毅的年輕人洗腦之后武裝好，而效果其實也不錯?！比f，“她擴張得太快，旗幟也太飄揚，身為貴族屢次三番施壓自己所在的階級，只為了演戲給旁人看，尺度把握不好，當(dāng)然會被己方陣營里所有人敵視，畢竟沒人想成為‘風(fēng)雨’，變成她的背景板。”

    “當(dāng)時塔妮婭手中的好牌實在太多了，赤紅，璐璐都是明面上的，那些被她洗腦，愿意為她死的人有多少，你不能去細(xì)想，因為哪怕澤尼爾都圈養(yǎng)著忠心于自己的近衛(wèi)，這些近衛(wèi)甚至不聽從梭倫王的調(diào)遣?！?/br>
    路禹想起了一句經(jīng)典的話——我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

    通過塞拉的點撥，路禹也算是逐漸理解了璐璐被冤枉成殺人魔的始末，不過他們都不打算告訴璐璐真相，因為她充當(dāng)了炸彈起爆器的功能，正是因為她前往了沙曼城，沙曼城才會爆發(fā)那場致命的毒霧，這對于脆弱的璐璐太難以接受了。

    這是一個死局，而且異常狠毒，對方根本沒把沙曼城內(nèi)的居民當(dāng)人，毫無負(fù)擔(dān)的犧牲掉，甚至可能叛軍里也有他們的人，于是塔妮婭得到了一個進(jìn)退兩難的局。

    選擇名聲，還是選擇力量。

    塞拉已經(jīng)不打算深追幕后元兇了，恐怕塔妮婭的那堆兄弟姐妹也有人參與了其中，而且很可能有份參與挖坑，比方說在事后鼓噪民眾的情緒，讓反璐璐的聲音愈發(fā)響亮。

    即便塞拉再想幫璐璐出口氣，面對這種局面也只能嘆氣。

    塞拉唯一確定干凈的人就是澤尼爾，這是一個孤高的人，他雖與其他貴族一般傲慢，但是卻不屑于迫害那些瘦骨嶙峋的底層人，無關(guān)道德感，而是他的自尊不允許。在宴會上他誤會路禹是自己的追求者，但是卻十分平靜地處理了與路禹相關(guān)的事，并未下絆子用手段。

    他喜歡競爭，通過競爭獲得的東西會讓他更有成就感，也更能滿足他內(nèi)心的渴望，如果她告訴澤尼爾路禹真的喜歡自己，澤尼爾表現(xiàn)出來的一定不會是憤怒，而是喜悅，他會認(rèn)真地把路禹列為對手，然后分析他的所作所為，想盡辦法擊潰路禹。

    “我會征服你。”

    這樣一句話赤裸裸地對塞拉說出口，只有澤尼爾能做到，而且他說出時理智占據(jù)著上風(fēng)。

    塞拉欣賞澤尼爾，但她確信自己永遠(yuǎn)不會喜歡上這個人，因為他并不懂愛情，只是不斷地在進(jìn)行挑戰(zhàn)。

    澤尼爾甚至追求過璐璐，聽到這話時，路禹愣了一下，一旁調(diào)配藥水的璐璐則是大大咧咧地表示：“澤尼爾，哦……風(fēng)暴親王啊，他確實糾纏過我。”

    路禹好奇心上來了：“糾纏的過程細(xì)說？”

    “他給我送過花，但是我不喜歡那些花，當(dāng)場就燒了，看了一場絢爛的火花……赤紅說我這樣冒犯到了他，當(dāng)時我下意識想要賠罪，但是他卻說我燒得好……他腦子多半是有問題?！?/br>
    “他請我共進(jìn)晚餐，聊了很多魔法方面的話題，但是基本我搭話他就很難在原有話題上繼續(xù)談下去……總的來說，我們有限的幾次接觸都挺別扭的，但是他卻像是感受不到……而且他真的太高了，我在他面前像個小孩子，我討厭這種對比?！?/br>
    路禹回想了一下澤尼爾的體格，又看了一眼璐璐的體型……

    “你看什么，看什么！”璐璐像是被刺激到了，舉起一瓶藥水大喊，“長得跟審判庭門口立著的雕像一樣，和他比誰都顯得小只吧?！?/br>
    這個舉動讓路禹和塞拉很有默契地后退，看到這一幕，璐璐更氣了：“說起來你們到底為什么今天要討論稱號，閑著沒事干嗎？”

    塞拉說：“看來你還不知道，路禹現(xiàn)在有了一個響亮的稱號?！?/br>
    看見路禹扶額，璐璐眼睛亮了，她放下藥水急急地來到路禹身邊，彎下腰，試圖從路禹的臉上看到更多的東西。

    “快說快說，什么稱號?！?/br>
    “暴食者?！?/br>
    深紅魔女與光輝化身嘴角上揚。

    盡管路禹在澤尼爾的生日宴上兩次召喚大放異彩，但是比起召喚這種衰落已久的流派詐尸回魂，大眾更熱衷于從花邊上找樂子，比方說路禹的食量。

    傳言是離譜的，失真程度也讓人咂舌。

    路禹當(dāng)天晚上吃了兩只大蝦在傳播途中逐漸變成了八只，緊接著便上了兩位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