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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俠且慢 第206節(jié)

    天色轉(zhuǎn)暗,微風(fēng)勾開流云,一輪明月出現(xiàn)在了城鎮(zhèn)上空。

    銜月巷外的一棟三層酒樓頂端,裴湘君身著夜行衣,趴在屋脊之上,仔細(xì)注意著建筑群間的動靜,身邊放著兩桿黑布包裹的長槍。

    毛茸茸的大鳥鳥蹲在旁邊,在房舍上來回蹦跶,注意著內(nèi)外的情況,以便出現(xiàn)異樣可以及時互相馳援。

    夜驚堂進去已經(jīng)個把時辰,從鳥鳥的信號來看,一切正常,不出意外是在等人。

    裴湘君知道找對了地方,銜月樓正在和潛藏的鄔王聯(lián)系,精神高度集中,注意著周邊的風(fēng)吹草動。

    注意了大半天后,終于發(fā)現(xiàn)鎮(zhèn)在外出現(xiàn)了動靜,借著月色可見鎮(zhèn)子外的官道上,有一匹快馬飛馳而來。

    她取出望遠(yuǎn)鏡看向鎮(zhèn)外,可見馬上坐著的是個穿文袍的男子,到了鎮(zhèn)外后未曾下馬就飛身而起,身形如游鷹,以驚人速度穿過參差錯落的房舍,目標(biāo)直指銜月巷。

    裴湘君瞧見此景,就知道鄔王上鉤,派了人過來交涉;只要鄔王的親信冒頭,鳥鳥就能順藤摸瓜追蹤。

    裴湘君把視野移向后方,本想看看鄔王安排了多少人手過來,結(jié)果這一看,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

    只見身著文袍的男人,剛剛躍入鎮(zhèn)子,鎮(zhèn)外的山嶺間,就閃過了一道黑影,保持半里距離尾隨,從距離和身位來看,明顯在跟蹤,且沒有被文袍男人發(fā)現(xiàn)。

    裴湘君瞧見此景,心頭不免驚疑——文袍男子是騎馬飛馳而來,后方跟蹤之人則是徒步,如果僅靠輕功跟上,那后面的黑影,輕功怕是高的有點夸張了。

    裴湘君暗中觀察著前后兩人的動向,很快發(fā)現(xiàn)文袍男人落在了銜月巷附近,和銜月樓的人交涉,快步進入了建筑群中。

    而跟在后方的黑影,則無聲無息落在房舍上,往黃家大宅的方向摸進。

    但黑影剛接近銜月巷的范圍,就猛然停頓了下,繼而竟然抬頭,把目光轉(zhuǎn)向了她這邊,還從腰間抽出一個長圓筒,拉開望向她所在的位置。

    !!

    裴湘君瞧見此景,驚出了一身冷汗,因為穿著夜行衣隱匿的很好,沒有任何動作,連呼吸都已經(jīng)凝滯。

    但遠(yuǎn)處的黑影,顯然還是發(fā)現(xiàn)了這邊的房頂上有人監(jiān)視,只是看了一眼后,就迅速收起望遠(yuǎn)鏡,轉(zhuǎn)身往鎮(zhèn)子外飛馳,速度奇快,不過彈指一瞬就不見了蹤跡。

    裴湘君心驚之余還有點茫然,不敢大意,仔細(xì)觀察黑影消失的方向。

    結(jié)果等了半刻鐘,沒等到黑影去而復(fù)返,反倒發(fā)現(xiàn)一道白衣幽魂,出現(xiàn)在了黑影過來的路徑上。

    來人身著雪色長裙,帶著帷帽,身形看起來縹緲若仙,閑庭信步間似是和天地融合,連衣袍飄動都帶著融入環(huán)境的韻律。

    白衣女人行進方式很特別,幾乎是踩著黑影剛才經(jīng)過的位置前行,走出不遠(yuǎn),還會停下來看看,應(yīng)該是在檢查足跡,待追蹤到黑影方才停頓的位置后,白衣女人也停了下來。

    裴湘君暗道不妙,提前從屋脊上壓下身形躲避,以免再度被發(fā)現(xiàn)。

    但白衣女人明顯武藝深不可測,她也不敢失去視野太久,片刻后又抬起腦袋繼續(xù)觀察。

    結(jié)果不出她所料,白衣女人已經(jīng)追隨著黑影逃離的方向遠(yuǎn)去,逐漸消失在了視野里。

    裴湘君心頭莫名其妙,從這些蛛絲馬跡,大略能推演出大概情況——有個輕功超凡的高手,因為某種目的,在暗中跟蹤?quán)w王的人;而深不可測的白衣女人,則在后方追蹤輕功高手。

    僅憑這些,顯然沒法分辨這兩人的所屬勢力、是敵是友。

    裴湘君思索片刻,也只能暗暗感嘆一句鄔州的局勢確實亂,繼續(xù)觀察起周邊動向……

    ……

    天色黑透,銜月巷深處的正堂里,已經(jīng)亮起燈火。

    黃鈺龍在最初的交涉過后,因為言多必失,沒有多做言語,只是在茶案旁就坐等待。

    駱凝坐在椅子上,端著茶杯輕輕摩挲,因為帶著面紗,自然沒喝。

    夜驚堂則在背后負(fù)手而立,高手護衛(wèi)的氣態(tài)十足,從始至終連斗笠都沒有晃動一下。

    在等待將近一個多時辰,堂外終于出現(xiàn)動靜。

    駱凝轉(zhuǎn)眼看去,可見一個身著文袍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把折扇,在掌中輕敲,姿態(tài)頗為儒雅從容,進門后就拱手一禮:

    “在下白司命,久聞薛夫人大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br>
    駱凝裝作‘救命稻草’,肯定不會禮賢下士,姿態(tài)擺的很足,沒有起身,只是抬手:

    “白大人請坐。鄔王近日可還安好?”

    白司命在黃鈺龍對面坐下,心頭其實還有幾分疑慮;旁邊的黃鈺龍,知道白司命擔(dān)心對方是偽裝平天教的人套話,開口道:

    “白大人放心,我前兩年去天南,有幸見過薛夫人有一面;身份能裝,但這‘江湖第一美人’的儀態(tài)可裝不出來?!?/br>
    白司命見此也不再多問,含笑道:

    “鄔王一切安好,正在和燕州那邊交涉,不日便將啟程。薛夫人要是過來慢些,可能就見不著白某了?!?/br>
    駱凝明白這話的意思——鄔王不缺你門路,是平天教在請鄔王,不是鄔王求助平天教——她用杯蓋輕輕摩擦著杯沿,平淡回應(yīng):

    “燕王手握燕州軍,要錢有錢、要人有人,根本不缺鄔王這點家業(yè)。

    “鄔王若是把廢帝接來,燕王說不定還會考慮共謀天下;而沒有廢帝,鄔王在燕王眼底恐怕什么都不是。

    “現(xiàn)在這種時候,白大人說燕王準(zhǔn)備冒著被朝廷猜忌的風(fēng)險,把亂臣賊子接去燕州,燕王圖個什么?和鄔王那點兄弟情義?”

    白司命以折扇敲打手掌,微笑道:

    “薛夫人太小看鄔王的底蘊了。鄔王近年招攬奇人異士,研究了一種秘藥,能讓尋常人體能翻番。只要數(shù)量夠多,便能短時間內(nèi)打造出一只以一敵五的精兵,燕王對此物很感興趣?!?/br>
    夜驚堂聽到這個,心中一動,插話道:

    “鄔王若有這種藥物,何至于落到今天這般下場?”

    因為以后可能會以其他身份打交道,夜驚堂刻意壓著嗓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白司命聞言望向夜驚堂,皺了皺眉:

    “這位是?”

    “我平天教的護法。”

    駱凝眼神平淡,順著夜驚堂的話道:

    “他言詞不無道理,若有此藥,鄔王何至于此?”

    白司命輕聲一嘆:“藥尚剛剛制成,還在實測藥效,事情便提前敗露,才釀成了現(xiàn)在的局面。白某空口無憑,薛夫人不信也正常,為了佐證,白某給薛夫人看樣?xùn)|西。”

    白司命說著,從袖中取了一個胭脂盒大小的盒子,打開后,里面裝著銀色粉末:

    “這是雪湖散,效用和雪湖花類似,有續(xù)經(jīng)護脈的神效。雪湖花的價值,應(yīng)該不需要白某介紹,僅此一物,便值得你平天教冒一次險。而王爺?shù)姆e累,還遠(yuǎn)不止這一點,全都是你平天教復(fù)國急需之物……”

    夜驚堂見對方直接掏出他的主要目標(biāo),不動聲色詢問道:

    “白大人確定此物,能和雪湖花媲美?”

    “藥勁有差距,但長期服用,和雪湖花作用無二。”

    白司命說著,看向黃鈺龍:

    “去找個氣脈受損的試藥人來?!?/br>
    黃鈺龍微微抬手,二當(dāng)家蕭士晨,便快步走出正堂。

    不出片刻,門外傳來響動。

    嘩啦嘩啦——

    鐵鏈摩擦的聲音。

    夜驚堂轉(zhuǎn)眼看去,卻見蕭士晨單手抓著鐵鏈,拖著一個漢子進來。

    漢子遍體鱗傷蓬頭垢面,渾身以鐵鏈?zhǔn)`,嘴也被塞住。

    夜驚堂瞧見此景,不禁暗暗皺眉。

    “嗚嗚——”

    漢子被拖進正堂跪在了地上,環(huán)視四周,眼底滿是畏懼。

    白司命起身來到跟前,拔出塞嘴的麻布,準(zhǔn)備喂藥。

    夜驚堂知道鄔王造的藥吃死人的消息,想了想還是詢問了一句:

    “即便無傷,雪湖花亦能養(yǎng)經(jīng)護脈。此藥莫非還有隱患,只能讓試藥人吃?”

    白司命倒也干脆,倒出些許雪湖散,直接拋入嘴中:

    “是藥三分毒,不能吃太多,不過少量服用,有益無害?!?/br>
    夜驚堂微微點頭,待白司命把雪湖散倒進漢子嘴里后,用手按住漢子肩膀,查看氣脈狀況,等待不過一刻鐘,便發(fā)現(xiàn)受損的氣脈趨于平穩(wěn),有略微好轉(zhuǎn)的跡象。

    白司命在旁邊負(fù)手而立,眼底盡是傲色:

    “此藥能治往日不治之絕癥,對江湖人來說,是絕無僅有的療傷神藥。不知薛夫人和閣下可有興趣?”

    夜驚堂確定有雪湖花的替代品,心底放心了不少。既然有,還是成品,那接下來只要把配方搞到手,鈺虎交代的差事就能完成。

    不過該怎么得手,倒是個大問題。

    直接索要配方,意圖太明顯,對方也不可能現(xiàn)在給,一旦被對方察覺動機,就得雞飛蛋打。

    既然見到了鄔王身邊的親信,完全可以順藤摸瓜查鄔王的藏身之地,讓鳥鳥暗中跟蹤,得手的可能性顯然更高。

    夜驚堂暗暗思索,收起手來,點頭道:

    “此藥確實是神物。我和夫人過來,路上已經(jīng)安排好了接鄔王去天南的具體門路,白先生可先行回去復(fù)命,鄔王今后若愿意為我平天教做事,我等隨時都能接引。

    “不過白先生最好盡快給答復(fù),朝廷大量人馬正在趕來,今日已經(jīng)有不少善于追蹤的捕快露頭,多耽擱一個時辰,離開的機會就少一分?!?/br>
    白司命自然知道拖得越久死的越快,見平天教如此爽快,便想即刻折返,和鄔王復(fù)命商量外逃事宜。

    但白司命還沒來得及抬手送別,遠(yuǎn)處的鎮(zhèn)子邊緣,便響起嘈雜以及鑼鼓聲:

    鐺鐺鐺——

    天空亦傳來鳥鳥的啼鳴:

    “唳——唳——”

    夜驚堂聽懂了鳥鳥的暗號——大軍壓境!

    白司命和黃鈺龍等人顯然也聽懂了鎮(zhèn)子崗哨的信號,知道大隊兵馬殺了過來,皆是臉色驟變。

    啪——

    黃鈺龍猛地拍碎茶杯,想對夜驚堂和駱凝怒目而視。

    但沒想到的是,站在正堂中間的夜驚堂,比他們還激動,先行轉(zhuǎn)過頭來,怒聲道:

    “你們敢點我平天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