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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俠且慢 第522節(jié)

    ?

    夜驚堂走過碼頭烏煙瘴氣老街,正在聆聽著亂七八糟的江湖消息,聽見最后的對話,不禁微微趔趄了下。

    梵青禾戴著斗笠走在跟前,本來也在傾聽的,發(fā)現(xiàn)最后耐人尋味的哼唧,臉色頓時紅了幾分,快步走了過去。

    夜驚堂也不好和梵姑娘聊這笑話,只是相伴行走,繼續(xù)從江湖人閑談之中,確定望海樓的情況。

    結(jié)果兩人未曾聽到龍正青的下落,反倒是在街邊小茶肆中,發(fā)現(xiàn)了幾個江湖人,正在閑談:

    “夜大閻王的武藝,恐怕比咱們想的要高。我剛從西海那邊回來,聽到了些小道消息,上次夜大閻王在黃明山,殺得可不是幾個白梟營的門客,而是把北梁左賢王打了一頓……”

    “這怎么可能,左賢王李锏那可是北梁四圣之一,就算南北兩朝排倒數(shù),也是實打?qū)嵉奈涫?,夜驚堂有這本事,打花翎犯得著那么玩命?”

    “我騙你們作甚,我回來前去了躺平夷城,聽那邊人說,左賢王已經(jīng)快兩個月沒露面了,巡視邊軍、接見藩臣什么的,都交給了世子,我估摸就是被打了,在王府養(yǎng)傷不便露面……”

    ……

    夜驚堂聽到這個,不由頓住腳步,眼底有點疑惑:

    “左賢王恢復(fù)這么慢?”

    梵青禾是大夫,對左賢王李锏也算了解,覺得這江湖消息有點問題。

    左賢王當(dāng)天被夜驚堂、蔣札虎、平天教主合擊,受的傷挺重,但并未斷手?jǐn)嗄_。

    左賢王是整個北梁左翼的統(tǒng)帥,管轄著雪湖花產(chǎn)地,占據(jù)西海各部出產(chǎn)的大部分稀缺藥材,還能請到北梁任何名聲在外的名醫(yī),可以說若世間沒有浴火圖,那左賢王便是這世間恢復(fù)速度最快的武夫,條件比他好的只有南北兩朝皇帝。

    距今已經(jīng)兩個月,哪怕傷及根本,左賢王現(xiàn)在也該能出面走動穩(wěn)定軍心了,從未露面,甚至不理會民間‘重傷臥床不起’的傳言,確實古怪。

    梵青禾蹙眉思索了下,覺得這事背后必然有大文章,但身在江州距離太遠(yuǎn),根本沒法去打探,也只能猜測道:

    “要是左賢王裝病,偷偷跑到燕州關(guān)外,和右賢王一起打燕州就麻煩了。燕王剛出事不久,估計沒啥戰(zhàn)意,燕州一破,北梁鐵騎可就直入江州了……”

    夜驚堂覺得這事兒可能性不大,畢竟左賢王再厲害也是單槍匹馬,燕州關(guān)外多一個左賢王區(qū)別不大;若是帶著大軍往北梁右翼調(diào)動,少說兩三月,也不可能瞞住天下人,而且左賢王一走,無論打不打的下燕州,西北都是空城,女帝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拿下開疆?dāng)U土的不世之功,左賢王真這么干,怕是王爺當(dāng)膩歪想提前投胎了。

    雖然左賢王不大可能奇襲大魏,但夜驚堂也并未忽視這江湖消息,想了想道:

    “我回去后和朝廷送個消息,讓他們仔細(xì)查證,確保萬無一失。”

    梵青禾摸不準(zhǔn)左賢王的動向,也沒有在這些事情上多嘴,在碼頭上走了圈兒后,可以確定龍正青在望海樓刻完字后,就不知去向,是已經(jīng)跑了,還是在暗處等著夜驚堂過來,得到了望海樓才能弄清楚。

    兩人打聽到這里,見沒了其他線索,便相伴往回折返,時間也到了華燈初上時分,路上黑乎乎的也沒燈光,星月也被云層遮蔽,幾乎只能聽見彼此腳步。

    梵青禾本來在思索左賢王的事情,走著走著,忽然發(fā)現(xiàn)手腕被握住,往旁邊拉了些:

    “當(dāng)心,地上有水?!?/br>
    梵青禾被嚇得微微一縮,低頭看了看黑燈瞎火的黃土道路,發(fā)現(xiàn)地上確實有些污水,倒也沒說什么,把手腕抽回來,提著裙擺繞了過去:

    “小水坑罷了,快回去吧,嗯……我前半夜和鳥鳥一起望風(fēng),你好好休息下,后半夜咱們換班?!?/br>
    夜驚堂見此也沒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跟著悶頭小跑的青禾,很快便回到了城內(nèi)。

    梵青禾挺想回去看看空等一場的妖女現(xiàn)在什么表情,但以妖女的性子,這時候回去,摁著她一起亂來都說不準(zhǔn),為此到了客棧附近后,就把在房頂上散步的鳥鳥叫過來,跑去了不遠(yuǎn)處的飯館里。

    客棧開了兩間房,夜驚堂一間兩個女子一間,夜驚堂獨自回到客棧,來到二樓門口,卻發(fā)現(xiàn)呼吸聲在另一邊,便又轉(zhuǎn)身推開了房門。

    房間中無燈無火,只飄著淡淡酒香,借著街面上的朦朧燈光,能看到床榻上躺著道白影子,聽呼吸聲是睡熟了,但武藝那么高強(qiáng),他進(jìn)屋顯然不可能一無所知。

    夜驚堂見水兒沒反應(yīng)玩裝睡的把戲,他自然也不點破,輕手輕腳關(guān)上房門,來到了跟前坐下,抬手……

    啪~

    手被輕拍了下,繼而略顯清冷的話語響起:

    “不陪你的梵姑娘,來煩為師作甚?”

    夜驚堂順勢握住手,在跟前倒頭躺下:

    “這是我房間,回來睡覺罷了?!?/br>
    嚓~

    寶劍被屈指彈開的聲音,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殺氣。

    夜驚堂眼底稍顯無奈,直接伸手,把身輕體柔的水兒摟到了懷里,把佩劍拿過來,放在了床頭靠著,而后轉(zhuǎn)頭在額頭親了口。

    ?!?/br>
    璇璣真人眼神微冷,和要清理門戶似得,但被厚臉皮抱了片刻,眼神還是軟了下來,閉著雙眸不搭回應(yīng)。

    窸窸窣窣~

    夜驚堂拉開腰帶,忽然又覺得這樣可能有點急了,想想又貼在耳邊道:

    “剛才在街上聽到個笑話。有個男人和女人聊事情,聊了半天,忽然問女人為什么沒反應(yīng)……”

    璇璣真人本來在學(xué)凝兒的模樣當(dāng)受辱仙子,聽了幾句,便不明所以的睜開眼眸:

    “那樣怎么可能沒半點反應(yīng)?”

    夜驚堂輕撫后背,煞有其事道:

    “耐力嗎,就和習(xí)武抗擊打一樣,只要心智堅韌,被刺一槍,也能做到面不改色。不過陸仙子肯定不行,一碰就哭哭啼啼,根本不抗揍?!?/br>
    璇璣真人可不覺得那么大一槍刺進(jìn)身上,有女子能做的面不改色,不過見夜驚堂調(diào)侃的語氣,她還是有點不悅,淡淡哼了聲:

    “只是沒刻意去壓罷了,本道清修多年,只要不想心湖起波瀾,你用盡千般手段,也休想讓本道皺眉?!?/br>
    說著便閉目平躺,擺出了冰山仙子的模樣。

    夜驚堂見此有些好笑,覺得水兒還是不知天高地厚,也沒過多廢話,翻過身來,低頭看著冷冰冰的臉頰,略微……

    “嗚~”

    璇璣真人不動如山的神色當(dāng)即破功,柳眉緊蹙揚起雪白脖頸,雙手抓著夜驚堂肩膀,緊緊咬住下唇。

    夜驚堂低頭欣賞水兒瞬間緋紅的神色,抬手捏了捏臉蛋兒:

    “水兒道長就這么心如止水的?”

    璇璣真人聞聲目光一寒,但還沒來得及瞪夜驚堂,就又揚起脖頸,憋了幾下后,又輕拍肩頭:

    “我錯了……相公……”

    夜驚堂滿意點頭,這才溫柔下來,輕挑下巴,示意水兒主動親他。

    但璇璣真人可不是那么容易服軟的性子,稍微緩過來,就又開始了,寒聲道:

    “夜驚堂,你給我等……嗚~輕個些……”

    輕聲細(xì)語自幔帳中響起,起初還有來有回,但不過片刻,就變成單方面討?zhàn)埩恕?/br>
    第二十一章 青山萬疊拜龍臺,正氣凌霄一劍來

    浪濤拍打海崖礁石,淅淅瀝瀝的雨幕海風(fēng)裹挾,落在亭上頂端,陣陣空幽笛音從亭內(nèi)傳出:

    “嗚~~嗚……”

    仇天合手里拿著兩尺竹笛迎風(fēng)而立,氣色看起來比在黑衙地牢時好上太多,滿頭花發(fā)都恢復(fù)成了墨黑色,看起來便像是個四十出頭久經(jīng)江湖的大叔。

    石亭中立著塊黑碑,身高尚不到仇天合腰間的小丫頭,梳著羊角辮,仰著臉頰看著碑上字跡,一字一頓讀著:

    “天高地廣……有誰同,萬古乾坤一望中……日出……日出……”

    “扶桑。”

    “日出扶桑紅似火……海門東去水連空……師父,這是誰寫的呀?”

    仇天合放下竹笛,回頭看了眼久經(jīng)歲月的石碑,雖然身形高大眉開眼闊,表情卻頗為慈睦:

    “是三百年前一個江湖豪俠所寫,非常厲害。”

    “比師父和爹爹都厲害?”

    “那是自然,若無舉世無雙的心氣,哪寫的出‘天高地廣有誰同?’?!?/br>
    “那和奉官城爺爺比呢?”

    “嗯……這個倒是不好說,我覺得應(yīng)該接不住奉老神仙三巴掌……”

    “哦,那確實比師父厲害,師父一巴掌都沒接住,飛出去半里多……”

    “……”

    仇天合表情一僵,但面對這無忌童言,也找不出反駁話語。

    上次君山臺一事后,他自認(rèn)位列刀魁遙遙無期,本想在黃泉鎮(zhèn)隱居幾年,當(dāng)個隨遇而安的寒江釣叟,過段與江湖無關(guān)的平淡日子。

    但饒是他對夜驚堂有很高的預(yù)估,還是小看了這小子起飛的速度,擊敗軒轅朝后,就好似打通了任督二脈,硬是從鄔州掃到西海,又從西海掃回云安,年關(guān)未過,已經(jīng)有劍指山上三仙的苗頭了。

    一但位列武圣,就跳出了俗世江湖的圈子,刀魁槍魁等名號自然就空了出來,仇天合靠著往日俠名,接下這名號可以說八九不離十。

    但刀客總有傲氣,晚輩用不上了才讓出來的武魁位置,他厚著臉皮去接,總有點武魁之恥、德不配位的意思。

    為此仇天合便準(zhǔn)備重新出發(fā),找地方刷刷戰(zhàn)績,以免到時候位置落在他頭上,遭江湖人詬病。

    大魏的武魁,目前幸存的真不多,遇上了也不一定打得過,江湖上能刷出服眾戰(zhàn)績,又不至于被打殘的地方,只有天南的官城。

    官城是天下武夫心中的最后一座高峰,仇天合也曾仰望過,但武魁這座山都沒爬上去,自然不敢去叨擾。

    而如今不上不下,不去不行了,為此仇天合還是動身,和不想回君山臺繼承家業(yè),到處躲家里人的軒轅天罡夫婦一道,跑去旅了個游。

    去官城朝圣的江湖武夫多如牛毛,沒個宗師水準(zhǔn),連看門的徒弟那關(guān)都過不去,不過仇天合作為備選刀魁,很順利的進(jìn)去了,也見到了活生生的‘天下第一’。

    當(dāng)時也是在海邊,一個看起來不過甲子之齡的老人,孤身一人坐在礁石上釣著魚,面前是無盡滄海,背后是萬里群山,背影看起來就好似這片天地的擎天巨柱,他在則眾生無慮,他滅則妖邪并起、天崩地陷。

    當(dāng)然,這只是仇天合自身的感受,畢竟在所有江湖人心里,奉官城都是這座江湖的定海神針。

    如今這座江湖算不得好,但南北兩朝武圣,比歷史上任何同級的梟雄都低調(diào)謙遜;其原因并非當(dāng)代武圣更有德行,對為所欲為不感興趣,而是他們頭上還有人。

    頭上有人,行事自然就有了底線和顧慮,也有了再往上爬的一步的雄心壯志。

    雖然奉官城未曾入世,但如果世上沒有這么個人,南北江湖就是六位走到頭的武圣割據(jù)一方,到時候的場面,可能就如同群龍無首的朝堂一般,說是妖邪并起、天崩地陷絲毫不為過。

    仇天合看到夜驚堂時,尚能當(dāng)自己是半個長輩,而見到奉官城,就是徹頭徹尾的難以望其項背了,當(dāng)時孤零零站在海邊如嘍啰,都不知道怎么開口打招呼。

    好在奉官城也沒什么架子,就如同尋常的江湖老輩,先夸了他一句俠氣重,又聊了些曾經(jīng)的江湖事,途中他還說起了夜驚堂,想看看奉官城的評價。

    奉官城的回應(yīng)也不知該評價為狂傲,還是陳述事實,說百年來風(fēng)頭無量的年輕人數(shù)不勝數(shù),但九成都沒能走到他面前,夜驚堂是其中最厲害的,往后有可能走到江湖的山巔。

    但他距離山巔,已經(jīng)隔了好幾座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