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那么跪著，滑稽可笑，卻竭盡所能在讓自己看起來鎮(zhèn)定自若。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臉，他只是笑著看我，沒躲，也沒問為什么。

    之后，我又摸他的喉結(jié)，摸他被衣領(lǐng)遮住的鎖骨，摸他單薄的胸膛。

    我像是在檢查什么，卻又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事實上，那是一場探索，我好奇他和我、和我哥有什么不同，為什么吸引著我，也讓我哥對他著迷。

    我甚至在想象我哥撫摸他時的樣子。

    同時，我也好奇，這樣的他，會不會也像之前迷戀我哥一樣迷戀我，我開始想，剛剛我們接吻的樣子，和他跟我哥接吻時有何不同。

    很奇怪，那時候我所有的心思都很奇怪。

    那天下午，他手里的煙頭把我的校服外套燙了個黑黢黢的洞，我回家之后抱著衣服聞，還能聞到煙草味，一整晚我都抱著那件衣服而眠。

    我哥奇怪地看著我，但什么都沒問，就像那場吻和曖昧的撫摸之后，余柏言什么都沒有問我一樣。

    第二天，我依舊在同一時間的自習(xí)課偷偷跑出來，余柏言還在那里。

    我像前一次一樣和他接吻，而他看著我的時候，笑意更濃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干嘛，我只是想和他接吻。

    我也開始想，會不會在樓上的某個窗邊，我哥正看著這一切，就像那個午后，我偷偷地躲在門縫外，看他們接吻時一樣。

    如果真的如此，我哥的心情會是怎樣的？

    他會厭惡我？還是痛恨余柏言？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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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來，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教學(xué)樓后面的那個鮮少有人會去的小花園就成了我和余柏言的秘密基地。

    也或者，是我一個人的秘密。

    余柏言自始至終沒有問過我為什么突然像只想要認(rèn)主的流浪狗一樣湊到他的身邊，也沒問過我為什么和他接吻。

    他沒問過我在和他接吻時是什么感覺，也沒問過我結(jié)束時的心情。

    他不問，我也什么都不說。

    在我十六歲這一年，我跟余柏言共同完成了一部默劇，只有畫面，沒有對白。

    他偶爾會摟著我的腰，但大部分時候他沒有任何多余的肢體動作，雙手拄在身體兩側(cè)，只有舌尖在回應(yīng)我。

    我是主動的那個，在主動吻他的時候，我的腦子里總是會跑過很多念頭。

    那時候還不懂什么叫纏綿悱惻，但我深陷其中，對和他接吻這件事欲罷不能。

    自從我和余柏言有了這種不可告人的關(guān)系，整個世界都變得微妙起來。

    首先就是我面對我哥時，總是不敢看他的眼睛，像是偷了他的東西，心里有鬼自然就抬不起頭。

    那時候已經(jīng)臨近高考，我哥整日皺著眉頭苦學(xué)，為了不打擾他，我搬出了那間我們共用的臥室，睡在了客廳里。

    爸從外面買了個二手的折疊床，白天收起來，晚上我就睡在那上面。

    因為這件事爸媽又表現(xiàn)得很愧疚，媽好幾次悄悄和我說：你哥現(xiàn)在特殊時期，你就克服一下，等你哥上大學(xué)了，臥室就是你自己的了。

    這話我聽在耳朵里，心里卻很清楚，那間臥室永遠(yuǎn)不會真正屬于我，就像爸媽不會屬于我，余柏言也不會屬于我一樣。

    我是不速之客，我全部的禮讓都是應(yīng)該的。

    是我擠占了我哥的資源。

    為了讓爸媽安心，我總是表現(xiàn)得很喜歡那張折疊床，事實上相比于那間臥室，我也確實更喜歡睡在客廳。

    哥很疲憊，但看起來信心滿滿。

    他說他一定會考上最好的大學(xué)，一定會做成自己想做的事。

    在我哥說這話的時候，我特別想問他：那余柏言呢？你想做的事里有什么是想和他一起的嗎？

    我自然沒問，我自然希望沒有。

    我沒辦法獨占那間臥室，沒辦法獨占爸媽，但至少現(xiàn)在，我獨占著曾經(jīng)屬于我哥的余柏言。

    這些心思，我盡量藏著掖著，當(dāng)著我哥的面我總是低眉順眼，裝得像個懂事的好弟弟，可等他轉(zhuǎn)過身去，我會偷著打量他，會想：如果東窗事發(fā)，這個完美無瑕的優(yōu)等生會是怎樣的反應(yīng)。

    幾年之后的一個夏天，這個問題的答案姍姍來遲，和我預(yù)想的完全不同，但也情理之中。

    只是，對于余柏言來說，大概不是一個好回答。

    十六歲的我竟然就體會到了偷情的快感。

    余柏言除了在看著我時總意味不明地笑，沒再給我更多的回應(yīng)。他甚至沒有承諾每天下午都會來赴我的約。

    有時候我會撲個空，苦等一整節(jié)課也等不到他。

    但即便如此，我還是會每一天從早自習(xí)就開始期待下午的自習(xí)課，就像那只被馴服的狐貍。

    《小王子》這本書我也是偷了我哥的來看，書中狐貍說的你下午四點鐘來，那么從三點鐘起，我就開始感到幸福這句話被劃上了橫線。

    我想象著我哥標(biāo)記這句話時的樣子，他一定把這句話說給過余柏言。

    可事實上，他并不是那只被馴化的狐貍，那只狐貍是我，而他是小王子的玫瑰，是余柏言獨一無二、無法被取代的小玫瑰。

    但這個真相我也是在過了好一陣子之后才明白，但不重要，那些真相從來都不重要，因為對于我來說，余柏言和我并沒有什么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