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林渡舟無法承受過去的苦痛,所以刻意扮演小黃豆和林沉巖,使他們存在于自己的身體里,讓他們幫助自己分擔不同的記憶。 那天的白深還坐在那個幾只金毛正奔跑的院子里,我聽見他溫和的嗓音,“你知道嗎,多重人格一般是同一個身體中寄居了許多個人的獨立意識,這畢竟是一種病癥,在臨床醫(yī)學中,起碼在我和我導(dǎo)師的從醫(yī)生涯里,從沒有見過人格的誕生是為了讓主人格過得更好的……你會拼盡全力、傾其所有,只為了去幫助一個他者嗎?” 我看著眼前的面孔,克制的林沉巖和沉靜的林渡舟逐漸變成同一個確定的身影,白深的聲音還在耳邊——“現(xiàn)在的醫(yī)學上,‘分離性身份障礙’的名稱已經(jīng)大幅度代替了‘多重人格’,如果真的如你所說,小黃豆從來都是一個善意的陪伴身份,林沉巖多次的突然出現(xiàn)都在某些瞬間拯救了什么,那么……這些人格的出現(xiàn),可能并不一定是獨立的,而是他靈魂的碎片?!?/br> 我摟著他的脖頸,壓下去,得到了回應(yīng),舌尖纏綿。 我確定我吻的是林渡舟,我也確定我吻的是林沉巖。 “他們帶有一定的表演性質(zhì),是林渡舟自身一種潛意識里呼喚出的主動行為,通過扮演不同的人格,來分擔不同的記憶,充當不一樣的角色,從而減輕主人格的痛苦?!?/br> 衣物被扔在沙發(fā)一角,乘著一瞬悶悶的風聲。 暖黃的燈光在旋轉(zhuǎn),我聽到錯落的喘息,墻壁上是起伏的陰影。 “也就是說,他們共同構(gòu)成了林渡舟。” 我低頭,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看見他紅得駭人的眼,流暢的肌膚線條也在某些瞬間變得粗糙又血跡斑斑。在淚涌出的時刻,溫度和情愛也在升溫,我吻著他的淚痕,輕聲道:“我愛你,林沉巖。” 第四次循環(huán),是我也參與過的時間,也就是我所記得的9月1日到10月15日。 他應(yīng)該照例在周末來看過我的演出,10月之后,由于要排練新的舞劇,所以原定的演出計劃更改為另一個團隊出演,而我參演的最后一場舞劇在9月30日,那天是星期日。 還有那個傍晚,天色陰沉朦朧,我走出舞團,在過馬路的時刻遇見了開車的林渡舟,在震耳欲聾的鳴笛聲里,我們四目相對。 但那天沒有下雨。那個遇見他的傍晚沒有下雨,卻是個余霞遍布的晴天。我因為要參加老板組織的團建,提前二十分鐘下了班,所以我們得以遇見。 我還記得10月8日,我和紀南受邀在舞蹈節(jié)目里露面。節(jié)目結(jié)束之后我和紀南并肩走出演播廳,紀南小聲說:“這不是你那個提不得的前任的單位嗎?” 我無奈道:“既然提不得,你就不要提起來?!?/br> 紀南皮癢,陰陽怪氣地學我說話,“你就不要提起來,不然我又想起我被甩了,好沒有面子哦?!?/br> 話音剛落,我在轉(zhuǎn)角處和一個身影撞上,連忙道歉分開,抬頭,卻是那張思念了好久的臉。 那天的他依舊穿著襯衫和西褲,酒紅色的領(lǐng)帶上,金色的領(lǐng)帶夾反著光點,這一抹光第一次從電視熒幕晃進我的眼睛里。 可這一次不是紀南叫住了他,我沒有沉默,是我先開了口,打破空氣里的寂靜,“林渡舟。” 他轉(zhuǎn)過身,我和他視線相遇,我懇切地看著他的眼睛,期望在他的目光中找到和我一樣的思念。我聽見自己發(fā)顫的聲音,“你過得還好嗎?” 林渡舟還沒有開口,紀南拉住我,語氣不善,問他,“電梯怎么走?” 那頭默然了片刻,終究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說:“右轉(zhuǎn)。” “謝謝。”紀南拉著我離開,我的四肢好像沒了知覺,只知道在他的帶領(lǐng)下降落,電梯門打開,我看見一樓敞亮的大廳,沒有了方才令人朝思暮想的身影。 那一天是10月8日,距離上一次和他在十字路口相遇過去了三天。 “兩天之后,我們再一次遇見,”林沉巖躺在我身旁,身上沉靜曠遠的味道將我也包裹其中,“那一天是10月10日,星期四,c大開校友會的日子,我在禮堂上講話,你坐在觀眾席里,我們互相看見了彼此?!?/br> 我靠著他的肩膀,“那天我們沒有講話?!?/br> “嗯,”林沉巖應(yīng)聲,“10月10日,距離10月15日還有……” “還有5天,”我接上了他的話,察覺到他的停頓,“怎么了?” 林沉巖松開摟在我腰間的手,猛地坐起身,床頭燈從他身后透過來,在他的面前布下一片陰影,“第四次循環(huán),最后一次見到你是10月10日,距離10月15日只有五天,我的房間和外界失去聯(lián)系也是5天?!?/br> 我皺眉,聽見他越來越激動的語調(diào),“第一次循環(huán),我在9月30日失去意識,那天我們?nèi)タ戳四愕难莩?;第二次,我?0月5日失去意識,那天我們和你在十字路口遇見;第三次,我在10月8日失去意識,那天我們在電視臺相遇;第四次……” “在校友會上我們看見對方,你也是在那一天失去意識的,是嗎?”我問。 林沉巖點頭,“每一次最后和你相遇的節(jié)點,就是我失去意識的時間?!?/br> “那……這一次呢?”我攥住他的手,“如果我們每天都在一起,你是不是就不會被關(guān)在那個陰暗的房間里?你可以在最后的時段占據(jù)主人格,阻止林渡舟溺海,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