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次不一樣，或許是那個小孩兒實在是太高興了，看見姜歲，竟然招招手讓他過去，讓他可以近距離的觀賞那條用糖畫出來的龍。

    姜歲一直記得那條龍的樣子，其實長大了再回想，那條龍既不威風(fēng)凜凜，也不活靈活現(xiàn)，姜歲給自己買過很多次糖龍，并不是有多喜歡，只是在為幼年時候的遺憾買單，但那個窟窿如此之大，不管多少的糖龍，都補不上。

    “兩位公子！”老大爺笑呵呵的道：“您二位想要個什么花樣啊？這轉(zhuǎn)盤一文錢一次，轉(zhuǎn)到什么就做什么，不是我自夸，這十里八鄉(xiāng)的糖畫手藝啊，就沒人能比的過我！”

    姜歲看向應(yīng)持月：“你想要什么花樣？”

    應(yīng)持月挑了下眉，給了老大爺一顆靈石，問：“這夠轉(zhuǎn)幾次？”

    老大爺被應(yīng)持月的大手筆嚇了一大跳，連忙道：“這么多錢，您要什么我就給您畫什么，不用轉(zhuǎn)轉(zhuǎn)盤了！”

    應(yīng)持月卻伸手撥動轉(zhuǎn)盤，對姜歲道：“想要條蛇?！?/br>
    轉(zhuǎn)盤吱吱呀呀的停下，指針指著的是個兔子。

    姜歲說：“你手氣一直很爛，要不還是算了。”

    應(yīng)持月抿唇：“我還不信了。”

    第二次，轉(zhuǎn)了個雞。

    第三次，豬。

    馬。

    鼠。

    猴。

    兔。

    老大爺都看不下去了，小心翼翼的道：“公子，要不我給你畫條蛇……”

    應(yīng)持月沉著臉，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堂堂妖王，竟然征服不了一個小小的糖畫轉(zhuǎn)盤！

    “你來?！睉?yīng)持月悶聲道：“你試試看。”

    姜歲隨手一轉(zhuǎn)，指針正指向應(yīng)持月死活都轉(zhuǎn)不出來的蛇。

    應(yīng)持月：“……”

    老大爺笑呵呵的道：“這位公子可真是好運氣！一定是個大富大貴之人！”

    姜歲也笑起來，故意道：“大富大貴沒有，但運氣確實是要比某些人好的。”

    因為應(yīng)持月給的錢多，所有老大爺做了兩條蛇出來，兩人一人一個，姜歲拿著糖畫打量，確實非常精致，可見老大爺真有兩把刷子，應(yīng)持月也頗為滿意：“沒想到民間還有如此技藝高超之人?！?/br>
    “應(yīng)持月?！?/br>
    “嗯？”

    應(yīng)持月應(yīng)聲的功夫，姜歲傾身上前，一口咬掉了蛇頭。

    咔嚓一聲，清脆響亮。

    應(yīng)持月只覺得自己的脖子一痛。

    姜歲站穩(wěn)身體，又舉起自己手里的小蛇，問：“我把你的吃了，你吃我的？”

    應(yīng)持月把那句“可以帶回去做收藏之用”咽了回去，道：“不必?！?/br>
    姜歲嗯了聲，又咔嚓一聲把自己手里的蛇頭也咬掉了。

    應(yīng)持月：“……”

    十日期限到了那天，應(yīng)持月送姜歲回玄一門。

    他原本還想送姜歲上落鶩山的，但姜歲實在不想看見他跟岑霽打架了，雖然說誰也打不死誰吧，但是難保周遭的山頭是不是又會遭受無妄之災(zāi)，轟隆轟隆的響也是挺煩的，所以到了落鶩山腳下時，姜歲就讓應(yīng)持月先回去了。

    剛進(jìn)山門，姜歲就見孟令秋抱劍站在那里，臉色有些憔悴，看見姜歲立刻眼睛亮了，“師尊！”

    “……如今就不必再叫我?guī)熥鹆税??！苯獨q繼續(xù)往山上走，孟令秋跟在他身后，小聲說：“師尊要把我逐出師門么？”

    姜歲頓了頓，道：“只是覺得我沒有那個本事教導(dǎo)你?！?/br>
    孟令秋啞聲說：“不管怎么樣，師尊永遠(yuǎn)都是我?guī)熥??！?/br>
    既然他堅持，姜歲也就隨他去了，師徒兩一前一后走在上山的小路上，一路yin雨霏霏，山嵐空濛，孟令秋忽然道：“師尊，我總覺得在秘境之中去到的，不是幻境?！?/br>
    “嗯？”姜歲疑惑：“為什么這么說？”

    “太真實了……即便祝成綾是攝魂花花魂，也不可能構(gòu)造出那么真實且龐大的一個世界?！泵狭钋锏谋砬橛行╇y看，“那么縝密宏偉的幻境，恐怕就是天上的仙人都做不到吧?！?/br>
    這倒是讓姜歲有些感興趣了，“那么在那個世界里，是怎么樣的？”

    孟令秋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那個世界里，岑霽飛升了，修真界一時間群龍無首，魔界趁機攻打修真界，我和緋鈴合謀殺了申屠諭，緋鈴一直想要自己掌權(quán)，我便將她也殺了，后來聽聞妖王應(yīng)持月覺得人間無趣，自行兵解了。”

    有被風(fēng)刮落的小鳥崽在樹下嘰嘰嘰的叫，姜歲用靈力烘干它的羽毛，又用靈力托著將它放回了巢里，聽見孟令秋的話，他腦海里好像有什么呼之欲出，卻又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姜歲慢慢說：“那你成了最后的贏家?！?/br>
    “……嗯。”孟令秋說：“在那個世界里，我擁有一切，可不管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師尊?！?/br>
    “你的找不到是指？”

    孟令秋艱澀的道：“您從來沒有存在過?！?/br>
    “那個世界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您，跟您有關(guān)的一切都被抹去了，就好像……”

    “就好像原本就不該有我的存在一樣，對嗎？”

    孟令秋沒有說話。

    即便是上輩子他最恨姜歲的時候，也無法接受姜歲本不存在這樣的事情。

    這里已經(jīng)能夠看見留霜小筑，那終年不敗的桃樹花開如云，遠(yuǎn)遠(yuǎn)看著好似一片瑰麗的煙霞，姜歲道：“或許我本就不該存在，但既然如今我在，那我就是真實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