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蚤一邊吃一邊問：“大將軍還沒有說去哪兒，只說讓我一直往前走，前邊就到城墻了?！?/br>
    林葉道：“那就繞個半圈，再回大營?！?/br>
    跳蚤問：“大將軍是想讓他們看看，大將軍這是在巡查？”

    林葉：“我只是想偷會兒懶?！?/br>
    跳蚤噗嗤一聲就笑了。

    林葉道：“前兩日殺人太多，做事太急太狠，總不能一味的又急又狠，得給他們緩一緩的時間?！?/br>
    跳蚤嗯了一聲，然后問道：“那大將軍為何不在家里多歇歇？”

    林葉：“家里有三個女人。”

    跳蚤：“?。俊?/br>
    林葉：“我應(yīng)付她們比應(yīng)付這兩日的局面還要累。”

    跳蚤噗嗤一聲就笑了。

    林葉道：“別瞎想，我只是不想讓她們費心思哄著我，我還得哄著她們，讓她們覺得把我哄好了。”

    他把包子吃完，問：“飽了嗎？”

    跳蚤：“飽了?！?/br>
    林葉：“說實話。”

    跳蚤：“就算沒飽也差不了多少，一丟丟?！?/br>
    林葉笑：“我記得前邊有一家賣點心的，我們?nèi)ベI點點心溜溜縫?！?/br>
    跳蚤道：“我忽然間懂了。”

    林葉：“懂什么？”

    跳蚤笑道：“大將軍剛才說，只是想偷會兒懶，可大將軍這繞著陽梓城走上大半圈，還下車買點吃的，這種偷懶兒，在那些人眼里看來，就是在巡查，就是在看看百姓們的反應(yīng)。”

    他說：“大將軍這又是買包子又是買點心，指不定有多少人緊張的不知所措呢?！?/br>
    林葉笑：“知道就知道，說出來就顯得沒有意思。”

    跳蚤道：“我又不聰明，好不容易猜到了一次大將軍在想什么，我若不說出來，憋的多難受。”

    林葉道：“我下車買個包子，再買個點心，陽梓城里地方官員們就會緊張的出汗，他們會跟著我后邊看，看看我問了百姓們什么，看看我說了些什么?！?/br>
    他往后靠了靠。

    “讓他們緊張起來，有時候需要殺幾個人，有時候只需要走一圈?！?/br>
    跳蚤笑道：“地方上的那些官員們，會全都繃緊了，唯恐大將軍是在視察他們有沒有把安頓百姓的事做好?！?/br>
    殺人的事歸殺人事，安撫百姓的事是安撫百姓的事。

    林葉轉(zhuǎn)半圈，這半圈的官員們會緊張起來，林葉沒去轉(zhuǎn)的那半圈，官員們更緊張，他們會立刻行動起來，趁著林葉還沒來，趕緊多做點什么。

    林葉舒舒服服的靠在馬車里，自言自語似的說道：“看吧，有一個人做壞人，就能把局面變得簡單起來?！?/br>
    跳蚤道：“大將軍做的可不是壞人，在他們眼里，大將軍是殺神?！?/br>
    林葉閉著眼睛說道：“殺神就殺神，總得有個人來?！?/br>
    他算計了一下走了多遠后，對跳蚤說道：“賣點心的那個鋪子里邊，會有兩個憨批等著，你留心些。”

    跳蚤噗嗤一聲就笑了，他就想，大將軍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去買什么點心。

    大將軍也不可能，真的只是偷個懶做做樣子。

    大將軍說有兩個憨批在那等著，還能是哪兩個？

    楚家兄弟來陽梓城已經(jīng)有一陣了，大將軍始終沒有安排什么事給他倆。

    看來，這次是有事讓那倆家伙去辦了。

    一想到那倆人，跳蚤都皺眉頭，心說是誰這么倒霉，攤上了大將軍安排那兩尊大神仙去應(yīng)付。

    第378章 若是你會怎樣

    一個看起來大概十二三歲的少年，胳膊上掛著個籃子，低著頭在大街上走過。

    天空中飄著濛濛細雨，他的腳步有些快，可衣服還是被雨水打濕了。

    他籃子里是剛剛從菜場上撿來的菜葉，大概便是他家人今天的食物了。

    進了這個殘缺破敗的小院，少年回頭看了一眼，大街上一隊武凌衛(wèi)的兵甲巡視經(jīng)過，并沒有在意他。

    他的視線很快就收回來，看起來也不大在意那些兵甲。

    少年轉(zhuǎn)身走進院子里，撩開那有許多補丁的棉布門簾進了屋子。

    屋子里有個眼神渾濁的老嫗，抬起頭看了看少年。

    “街上還亂嗎？”

    老嫗問。

    少年點頭：“亂?！?/br>
    老嫗嗯了一聲，便沒有再多說些什么，等少年進了里屋，老嫗就拄著拐杖出門，步伐蹣跚的走到門口，坐在門洞里看著外邊大街。

    門洞并不是很寬，也就剛好能遮住雨。

    少年進了里屋后，撩開土炕上的炕席，下邊居然有個洞口。

    他鉆進去，順著梯子往下爬，到了下邊就變得寬敞起來。

    此時此刻，黑袍人正在這暗室里，舉著一盞油燈在看著墻壁。

    那墻壁上他用炭筆寫了許多名字，也有許多名字被他劃掉了。

    少年進門后俯身：“大人，今天街面上稍稍安靜了些，不過武凌衛(wèi)的人巡視還很嚴密?！?/br>
    黑袍人點了點頭：“打聽到林葉的消息了嗎？”

    少年道：“今天林葉乘車在陽梓城里閑逛，已經(jīng)轉(zhuǎn)了有大半圈了。”

    黑袍人嗯了一聲：“不過是想嚇唬嚇唬陽梓城里的地方官員，讓他們做事盡心些?！?/br>
    他把視線從墻壁上挪開，走到旁邊坐下來。

    “林葉殺的人太多了，需要緩一緩，讓陽梓城里的百姓們別那么害怕?！?/br>
    少年上前，把籃子上的菜葉掀開，里邊是帶回來的食物。

    有酒有rou。

    黑袍人道：“明日起就不必再冒險買這些東西，林葉遠比我們預(yù)計的要厲害。”

    少年俯身道：“不是買來的，是偷來的，我這樣的窮苦身份，買這些東西會顯得不合理?！?/br>
    黑袍人笑了笑。

    他看向少年說道：“明天一早你再出去一趟，想辦法通知其他人，再忍耐幾日?！?/br>
    少年道：“知道了?！?/br>
    他轉(zhuǎn)身要出去，黑袍人把那籃子里的燒雞遞給他：“我留下酒即可?！?/br>
    少年有些惶恐，但最終還是把燒雞接了過來。

    這暗室里除了黑袍人之外，還有一個盤膝坐在不遠處土炕上的僧人。

    黑袍人拎著酒壺走過去，把酒壺在僧人面前晃了晃。

    僧人用厭惡的眼神看了看他，黑袍人卻被自己這無聊的舉動逗笑了。

    “你們師徒真有意思。”

    黑袍人坐下來，扭開塞子，灌了一大口酒。

    他說：“你徒弟殺人無數(shù)，你比他殺人更多，卻還秉持著齋戒，這不是笑話？”

    僧人回答：“能守一戒，便比一戒都不守的人要強些，最起碼將來下地獄，我比你好過一點?！?/br>
    黑袍人噗嗤一聲就笑了。

    他說：“自欺欺人，不過如此。”

    僧人道：“你又哪里不一樣？”

    黑袍人道：“那你倒是說說，我哪里與你一樣？”

    僧人看著他認真的說道：“你做了二十年的替身，言行舉止處處都學(xué)大將軍，所以到了現(xiàn)在，你便時常覺得自己真是大將軍了?！?/br>
    這話有些狠，可黑袍人并沒有生氣。

    他說：“如果我連自己都騙不了，我也就騙不得別人。”

    僧人問：“到底還要等到何時？”

    黑袍人回答：“快了?！?/br>
    他又喝了一口酒后說道：“等仔細查查，若確定天子身邊居然真的一個賦神境的高手都沒帶，就可以出去試試了。”

    他看向僧人：“你說，能守一戒是一戒，那你當(dāng)初為何選擇破殺戒？其他的，難道不比破殺戒強一些？”

    僧人回答：“因為忍不住?！?/br>
    黑袍人又笑了。

    他笑道：“你能忍得住不喝酒，不吃rou，不說謊，卻守不住殺戒，多荒唐?！?/br>
    僧人回答：“不喝酒，不癮，不吃rou，不饞，不說謊，不必，不殺人……脾氣受不得?！?/br>
    黑袍人往前壓了壓身子，問：“想到就要殺玉天子，心里緊張不緊張？開心不開心？”

    僧人回答：“我自六歲起研讀禪法，與人辯經(jīng)八十八次，次次都說不過對手，禪師說我沒有慧根，說我再修五十年一百年，我也不會大徹大悟，禪宗之中不會留下我的名字?！?/br>
    黑袍人：“留不留還能怎么樣，你們禪宗的人不是說，無欲無求嗎？”

    僧人：“我不信?！?/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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