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后，他的喉間倏地涌起一種淤塞感，沒錯，一直以來，他都深受其擾。

    “可以理解，不過為什么你會如此執(zhí)著于旁者的信任呢？依我看來，以你的力量，完全不需要在意這些......在如今看來有點不切實際的情感。”

    真是一針見血的反問，這個世界上，現(xiàn)在仿佛只會充斥著絕望。

    啟卻立刻出聲反駁了她，“不，立足于信任的羈絆依然重要，它可以支撐夙念的實現(xiàn)。即使......我不曾擁有過他者真實的信任?！?/br>
    第58章 夜談

    瓦勒莉用指尖隔空描繪著火焰的形狀，“看來，就連你那位寡言的同伴，也沒能得到你的信任呢?！闭f出這句結(jié)論的時候，她的余光還在不經(jīng)意間瞥向人群中的某個角落。

    啟沒有立即回答，他改換了坐姿，環(huán)抱住自己屈起的雙腿，依舊面對著篝火。這個動作使他看起來像是個渴望溫暖的行者，而一路顛沛流離的苦楚則不斷加深著他的脆弱。

    此幕當前，一開始別有用心的瓦勒莉卻受到了真實的觸動，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如此的孤寂絕望，對自己命運的一切都手足無措。

    當她剛剛到達記憶之門的邊緣，眼前少年的問詢又將她拉回了現(xiàn)實，“我想知道，你對抗邪神的契機。”

    瓦勒莉瞬間就明白了啟的意思，淡然答道：“我只是為了替吾神報仇，守護狄斯塔爾這片土地。至于其他的......我并沒有那般神通廣大的能力，也沒有那種高尚無比的美德，總而言之，我的目的里定然不包括救贖整片后土?！?/br>
    啟稍一闔眸后又睜開，看起來像是重新清醒了一遭，客觀評價道：“這可比那些神明的理由聽起來真實多了。”

    瓦勒莉不置可否，知道醉意還縈繞于其身，所以故意逗弄：“我喜歡你的語言風格，因為我也是這么想的。”

    “他們一開始不滿于惡之法則的統(tǒng)治，與邪神勾結(jié)，最后又愚蠢地被卡克斯玩弄于掌心，真是有損神明之名?！?/br>
    頂著她憤憤不平的語氣，啟繼而問道：“所以你知道一部分的真相，對嗎？”這句話帶上了微不可察的顫抖，或許，他離解開封印又近了一步。

    “是啊，尤其是在親眼目睹反抗這兩種陣營的吾神隕落之后，我又怎么能不對這些記憶猶新呢？”

    但她的情緒轉(zhuǎn)變得很快，下一秒便微笑著向啟提出了一個建議，“既然你想從我這兒知道真相，而我也還對你不夠了解，不若從現(xiàn)在開始，我們來輪流回答各自的問題。切記，不能拒絕?！?/br>
    啟直接頷首答應了瓦勒莉的提議，他現(xiàn)在根本不在乎去計較背后的各種圖謀。

    “那好，你是遠道而來的客人，你先請?！?/br>
    在這種場合，瓦勒莉表現(xiàn)得更加游刃有余，甚至讓守候在一旁的阿黛拉為她重新取來了斟滿佳釀的木碗，豪爽地將其一飲而盡。

    “......眾神究竟在謀劃什么？”

    真是的，一上來便問到了核心問題，瓦勒莉瞇起雙眸，再次看向那隱匿于人群中的身影，如果自己真的如實回答了，那么這位新任風神又會作何反應呢？

    “這個問題算是浪費了，我前言已經(jīng)提到過了，意圖推翻惡之法則秩序的他們與其創(chuàng)造的“維序者”卡克斯勾結(jié)，結(jié)果卻反被邪神利用?！?/br>
    即使醉意未解，啟看向她的眼神也依舊無比凌厲，“你明明知道，我前言指的是當下?！?/br>
    兩相對視之下，瓦勒莉率先歉然道：“請原諒我的失禮之舉，但每當看到你凝重的神情，我就忍不住地想逗弄一二。”

    啟立刻移開視線，聲音低沉，“真是既惡劣又坦誠?！?/br>
    瓦勒莉隨手一撩自己披散著的赤色長發(fā)，似乎并不如說起來的那般感到抱歉。

    “若是提到當下，自吾神隕落之后，我就鮮少離開狄斯塔爾，再加上屏障的限制，更是消息閉塞。不過——我可以肯定，那些神明定然會去追求原先的目的?！?/br>
    她模棱兩可地給出了這個答案，啟這次卻淡然接受，“你想從我這里知道什么，盡管問吧?！?/br>
    瓦勒莉雙手交叉支頤著下巴，挑眉道：“你是怎么說服幻神把力量借給你的？那家伙......在我的印象中可并不好相與，和他的眷屬一樣，危險如毒蛇?！?/br>
    “我已經(jīng)刻意隱藏過這股帶著邪性的氣息，竟還是這般容易被察覺?！?/br>
    啟輕揉著眉心，挑挑揀揀地簡要挑明了前因后果，也并不避諱過程中透露出了更多信息。

    末了，他甚至還能向?qū)Ψ綄で蠊缠Q，“這一切聽上去都很荒誕，是吧?！?/br>
    瓦勒莉卻輕輕搖頭，“在我看來，幻神會采取這種方式，說明他對自己所謀劃的事物很有把握，他向來以戲弄諸神為樂，我也無法知曉他的真實目的。”

    “不過你既然能猜出這背后存有陰謀，就該更妥當?shù)厝ヌ幚砘蒙竦膫鞒兄?，也許，單單只靠封印還遠遠不夠?！?/br>
    意識到自己多言，她又訕訕添上一句，“以上這些，怕是都能抵得上兩個問題的答案了?！?/br>
    處于昏沉狀態(tài)的啟沒有理解到她的調(diào)侃之意，而是直接道：“我想知道戰(zhàn)神對這一切的態(tài)度，因為那也決定了你的立場?！?/br>
    他靜靜地等待著瓦勒莉的答案，卻不料對方驀然抬手，外溢的增益之力便讓火焰竄上了數(shù)百丈的高空，在黑夜中映照出了石雕的整個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