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幾步，回頭見塞蒂啟諾依舊沉默地坐在原地，又奮力地沖其揮手，露出一個熱情的笑容，“回見！”

    塞蒂啟諾也遲鈍地抬起手臂，拙劣地模仿著亞爾納的動作。

    祂繼續(xù)觀察著形形色色的人類，直到夜幕降臨，城中的守衛(wèi)者開始驅趕滯留的人群，祂才悄無聲息地如來時一般離去。

    第103章 了無歸處

    濃重的墨色為萬物都布上一層陰影，離開瑪薩城的塞蒂啟諾行于山林之中，祂力量未復，只得徒步而行。

    夜風嗚咽著呼嘯而過，令祂不禁回想起了亞爾納所說的關于怪物的傳聞。

    與此同時，祂體內的毀滅之力又開始蠢蠢欲動，又行過數(shù)步后，塞蒂啟諾終于體力不濟地靠倒在一棵枯樹上，順勢闔眸調息。

    此時外界的溫度業(yè)已驟降，但對于祂這種存在而言，不值一提。

    真正引起祂注意的是在樹葉被風拂過的“沙沙”聲響之外，遠處的高山之上傳來了數(shù)聲古怪的鳴叫。

    但塞蒂啟諾并不懼怕那狀似危險的生靈，祂擅長通過吞噬獲得力量，這根本不足為患，甚至可以補給祂的力量。

    不過如非迫不得已，賽蒂啟諾不會選擇去主動吞噬其他生靈，因為在祂看來，它們的生命都過于短暫渺小，光是存活于世就已經(jīng)耗去了它們所有的力量。

    祂雖主動屏去了視覺，但依舊傾聽著周圍的動靜，直至風聲之盛到了無法忽視的地步，賽蒂啟諾才再次睜開了雙眼。

    “啪嚓”響起枯枝被踩斷的聲響，來者停留在距祂僅有幾步的地方，隱沒于陰影之中。

    借著那淺淡模糊的月色，賽蒂啟諾只看清了對方的那雙琥珀色的豎瞳。

    “你......是迷路的旅人嗎？”對方走出陰影，率先開口道。

    賽蒂啟諾怔愣地注視著他高大的身影，來者擁有強健的體魄和一頭隨意飄散的褐色長發(fā)，身上亦披著一襲亞麻袍衫，縱然眼眸與野獸相似，內里卻不帶任何惡意。

    見祂不語，對方繼續(xù)解釋道：“從前也會有迷路者誤入此處——我可以為你指引方向?！?/br>
    賽蒂啟諾扶著樹干勉力站起，體內傳來的陣陣疼痛讓祂無法控制好自己的神情，那有些猙獰的表情落在對方就像是為了虛張聲勢而作出的恐嚇之舉。

    “夜晚的森林對于人類來說極其危險，光是寒意可能就會奪走你的生命。”青年出乎意料地富有耐心。

    待祂暫時壓下疼痛，才低聲反問道：“難道你沒發(fā)現(xiàn)嗎？我和你一樣，并非人類。”

    聞言，青年深邃的面容上閃過一絲驚訝，之后仿佛是為了確認一般上前一步，再頷首道：“你的氣息的確和他們有些不同?！?/br>
    “乘風而來，你就是人們口中所說的怪物？”

    面對祂頗顯無禮的發(fā)問方式，青年依舊誠實回答了祂的問題“......我的確用狂風驅逐過人類，不過那只是為了讓他們尋找到正確的道路?！?/br>
    賽蒂啟諾卻完全曲解了他的意思，“看來是我誤入了你的領地，那么我離開便是了?！?/br>
    若不是由于其體內的狂暴之力作祟，祂也不會在此歇息。

    于是賽蒂啟諾不再與其糾纏，祂一聲不吭地起身，準備返回來路，祂急于返回也只是因為擔憂自己遠在大洋彼岸的半身，左右自己的力量過一段時間就會恢復。

    祂執(zhí)拗地向前走去，對方看著祂蹣跚的腳步，閃身攔住了祂，“是我失言了，但如果你被它們發(fā)現(xiàn)的話，會很危險?！?/br>
    賽蒂啟諾越發(fā)不懂他的種種舉動，祂也根本無法信任眼前的青年，“說出你的目的吧，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莫名產(chǎn)生的善意。”

    祂所懷有的戒備在對方的意料之中，青年繼而正色道：“再往前行進數(shù)息，就會出現(xiàn)一道深淵，在其底部涌動著狂暴的風之力，若是有其他生靈靠近，它們便會群而攻之?！?/br>
    賽蒂啟諾看見對方不住搖頭，“這里本就不適合人類定居——縱然你否認自己是人類，那些力量對你而言依舊很危險?！?/br>
    狂暴的風之力？賽蒂啟諾不禁蹙眉，希望那不會是毀滅之力的一部分。

    想到不久前被迫簽訂下的契約，祂在心底嘆息一聲，看來自己必須得去親眼求證一二。

    但祂的沉默在對方看來卻是恐懼的表現(xiàn)，于是青年寬慰道：“你不必擔心，我會將你送回應歸之處?！?/br>
    “不，我是在好奇你的身份，以及，是誰賦予了你這樣的職責?！?/br>
    對方雖然沒有立即為祂解惑，但他周身風的軌跡瞬間發(fā)生了變化，嗚咽的狂風從四面八方聚集于此，青年的身后驟然張開一雙膜翅，將其吸入體內。

    黑夜終于迎來了它應有的寧靜，因賽蒂啟諾而變得澈凈的穹頂中點綴著稀星。

    “按照人類的說法，我應該是這片土地的守護者，這是在我從風中誕生之時就已知悉的概念?！?/br>
    他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向賽蒂啟諾闡釋了這個事實，卻看見祂眼中忽而閃過些許復雜的神色，似乎還帶有一點哀傷。

    青年此前也不曾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下意識便道：“你......真是和我以前見過的人類都不一樣?！?/br>
    “我不是人類，也不是其他任何一種生靈?！?/br>
    賽蒂啟諾偏過頭去，不知為何，祂方才竟然感受到了一絲欣羨，如果祂的命運也是這般注定，或許面對所要遭受的種種痛苦時就不會再多加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