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心中默默計較著,他問:“你能借我一段風嗎?” 于長玉撐著他的肩膀皺眉,“你要做什么?” 陸昭戎低眸一笑,“別動,掉下去。你這個樣子,也整治不了我?!?/br> 于長玉眼眸中浮上一絲不悅,無形的威壓叫陸昭戎心底微顫,纏著人身子的胳膊卻收緊了幾分。陸昭戎向來硬氣,能不多說從來不多解釋,此一時卻低聲誘哄道:“我心疼你?!?/br> 于長玉冷著臉,半句不接。 陸昭戎眉眼溫和,心道小神仙脾氣好大,便也不再招惹他。怎么說他們倆也不是很熟,而且其實,他還是很怯于長玉的。 雖然他功力還算不錯,但要翻個山頭還是費力,畢竟他不能像于長玉他們一樣,乘風跨過整個峽谷。 也許于長玉不想同他計較,也許是真的沒力氣了,后面一直很安靜。 陸昭戎沒怎么注意他,直到了天虞山上才尋思著安慰一下這小神仙,順便道個歉。 一低頭,于長玉安靜地靠在他肩頭,唇角掛著一道血痕,頭上的金釵有一兩根歪斜著,臉色青白暗淡。 陸昭戎收在眼底,心跳暫停了一個節(jié)拍,竟因為場面太過凄美而不敢多看,也不敢出言打擾,腳下加速,到了大石頭下面的屋子里就一通忙活,好半天才安生下來。 他想,希望這碗白桕真的有用,不然他可能出不了天虞山。 他撐著腦袋皺眉。 于長玉頂多算他往后余生的一抹色彩,甚至可能沒有漣漪炸起,或者也許他多年后也無法忘記,誰人提起還能說上兩句。但天虞山外才是他的世界,他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能在這里栽倒。 陸昭戎在天虞山其實沒待多久,大概十幾天。于長玉醒了以后他就開始焦躁不安,常常坐在門外望著山林出神,于長玉在石頭上看天,他坐在門外看山。 有一次他問,“長玉,你坐在上面看什么呢?” 參天。 他知道,這是阿婆給的任務。 但他就是想問一問,于長玉是怎么想的。 于長玉低頭看他,回道:“阿婆叫我看天,其實我很多時候都在吹風?!?/br> 他也發(fā)現(xiàn)了,于長玉對風的控制似乎比其他的都要純熟。 于長玉從石頭上跳下來。 這時候他們相處得還不錯。不用吃飯喝水做工作,成日里面對同一個人竟沒有膩味,反倒越發(fā)心生歡喜。 興許這就是緣分。于長玉對他的態(tài)度也越來越隨和,盯著他看的時候越來越多,有時候陸昭戎想裝作不知道都難。 于長玉時常盯著一樣東西使勁看,越喜歡什么越看,目光中溢出來的款款深情幾乎叫陸昭戎嫉妒。但是沒辦法,于長玉生于天地,活在天地,融于天地,深愛天地,而且,他也沒有立場說,別看了,看我。 有時候這樣想想,陸昭戎自己也會覺得可笑。 “外面是怎么樣的?”于長玉蹲在他旁邊,“你在外面是不是過得不高興?” 陸昭戎驚訝:“何出此言?” 于長玉抬頭側(cè)目看他,眼中冽冽的曦光幾乎能穿透人陰暗的心靈,反問道:“不是嗎?” 陸昭戎沉默。 也許,是吧。 “長玉如何得出如此結(jié)果?” 于長玉盤腿往地上一坐,一股淡然如山風的氣質(zhì)悄然而生,仿佛隱山多年的老者,神秘感撲面而來,“我看到你身上滿是紅色。” 陸昭戎怔住了。 于長玉目光低垂,可能是在悲憫人間吧,說:“天虞山的人身上都是白色的,不虞山是藍色的。有時候我會遇見一只貓,它總是很警惕,身上有一種撲朔迷離的黑色霧氣?!?/br> 陸昭戎沉默一會兒,“每個人身上的顏色不一樣嗎?” 于長玉也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想如何回答,“不是?!?/br> “不是顏色的事情,沒有顏色,那只是一種比例?!?/br> 陸昭戎愣怔了一會兒,心底有些不安,“所以……你看到的是什么?” 于長玉轉(zhuǎn)頭同他對視,“有一種慘烈的廝殺,在你身上。” 陸昭戎呼吸停頓了一秒,心頭忽然涌上劇烈的跳動感,原來,于長玉眼中的自己是這樣的。 他神色柔和,目光仿佛愛憐的撫摸,輕聲問:“疼嗎?” 疼。特別疼。 陸昭戎忐忑的心情霎時間消散,眉目軟化柔和,覺得面對于長玉的悲憫總是有一種忍不住的委屈。他伸出手,又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唇角噙著溫和的笑,輕輕撫了撫長玉的鬢發(fā),“多謝長玉。不疼?!?/br> 于長玉睫稍顫動了一下,忽然躲開他的目光,眼眸微動,目光快速地瞥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去,坐在地上不吭聲了。 陸昭戎一愣,眉梢慢慢挑高,神態(tài)自然地收回手,道,所以……美貌原來是有用的。 眸光流轉(zhuǎn),他欣然一笑。不算好壞一說,他到底發(fā)覺了于長玉對外面世界蠢蠢欲動的心。 后來,流水般又過了幾日,于小魚偶爾會拉著長玉去玩兒,他就在后面安靜地跟著,也不說話,權(quán)當出門游玩山水,一路走走看看。 沒有下過山,沒有遇見過很多人,沒有雜亂紛擾的事情,有時候他也會想,如果他生來也是天虞山的人,該有多輕松。 不過這種守著心上人游山玩水的日子于大多數(shù)俗世人來講,都是時間無比的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