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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東風(fēng)惡，歡情薄

    書房外的雪早被清掃過，看起來凝結(jié)得像冰，晶瑩剔透。

    我百無聊賴地把位置挪在窗前，沒一會兒天又陰上來，眼看就要下雪。也不知是我剛剛真的有情緒波動，還是本來就要下雪了，黑云慢吞吞地往這邊壓。

    我呆了一會兒，然后出門站在廊下仰頭看著。

    寒風(fēng)陣陣掠過，我皺了皺眉，質(zhì)疑道：“你們怎么回事？”

    風(fēng)吹到身前停下，似有猶豫。云層翻滾，試探著浸出了冷意。

    我沉默片刻，“等他回來?！?/br>
    涼風(fēng)卷吧卷吧在院里轉(zhuǎn)了一圈，然后卷吧卷吧從我身邊過去，好像十分不情愿。

    陸昭戎沒有讓我等太久，可能他和所謂主君其實沒什么瑣事要聊。倒是梅先生去了很久，一直到晌午才回來同昭戎會合。

    梅先生走的時候不過晌午，陸昭戎送走了人回來就扒拉著我，笑吟吟地望著我說：“長玉，我怎么那么喜歡你呢?！?/br>
    我分出食指撐住他的肩膀，腰腹被他箍住，只能往后仰，“怎么說？”

    他低笑兩聲，抓下我的手就抱過來，“我發(fā)現(xiàn)你一件事?！?/br>
    我不得已接住他，“什么？”

    他側(cè)頭湊近，嘴唇似有若無地擦過我的耳朵，我盡力偏頭拉開距離——也不知他是不是太過喜悅而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態(tài)，清泠泠的聲音像極了要下不下的雪天，“我發(fā)現(xiàn)長玉你——”

    我瞥了眼廊下壓低存在感的下屬。

    陸昭戎追著我躲的方向過來，壓低了聲音，“……四下無人時好像不太一樣?！?/br>
    我愣了一下，準確被他抓住空隙啄了一口。

    陸昭戎極其有風(fēng)度地后退一步，唇角掛著恰到好處的微笑，嗓音溫和，“明日上元節(jié)，我可以邀請你一同前往燈會嗎？”

    我沉默了一下，“后天不是要出門嗎？”

    他歪著腦袋想了想，不依不饒：“可是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br>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忽然記起他曾說要陪我走過人間每一個節(jié)日的事情，他低著頭在笑。

    廊外靜悄悄地飄下細雪，厚重的云層之下漏泄出絲縷透亮的光線，驀然間萬種風(fēng)情攀上他的眉梢眼尾，掀開眼簾時風(fēng)云都在陪著他溫柔地笑，“先生說你要練字？”

    我怔怔地望著他，沒能說出話來。

    他眼睛靈活地翻轉(zhuǎn)到斜側(cè)方，好像在怯生生地躲，唇角彎起來，眉眼間抑不住地笑，整個人瞬息之間變得生動，“我教你？”

    ——我回過神時已在書房內(nèi)，后背被他整個籠罩在懷里，右手被他握著，筆墨在手中流暢而緩慢地劃過紙張。

    我悄悄抬眸，瞧見他低垂的眉眼和跳躍的燭光。

    天色已經(jīng)完全沉下來了，屋內(nèi)顯得很暗，可是他臉上卻很明亮，我猜想他現(xiàn)在一定很開心。

    這么些天我到底還是摸清了他一些規(guī)律，除了他一心籌謀的事情，他心里掛扯最多的，還是我。

    我不知道陸昭戎對我算不算用情至深，但每當(dāng)他看向我的時候，我總能從里面看到許多的柔情蜜意。這大概是我學(xué)不來的。

    但不管出于何種原因，我今天給了他一種同樣身在其中的錯覺。

    “錦城的上元夜燈火通明，算得上人間盛景?！彼咧荒ㄐ?，溫?zé)岬臍庀⒖M繞在我耳側(cè)，“按照我們的規(guī)矩，要回陸府吃團圓飯?！?/br>
    我靜靜地看著他。

    “瞧，把我們的名字寫在一起。”他轉(zhuǎn)頭看向我，“明日放進河燈里許——”

    猝不及防拉進的距離令人屏息，他溫柔的目光凝滯了一瞬，從窗縫里滲透的潮濕氣息令他的懷抱暖意濃倦，對視的某一時刻我腦袋里莫名劃過了“纏綿悱惻”這個詞。

    我恍然間想要重新親吻他。

    不因為疼痛，也不因為配合，更不因為他喜歡。

    我靜默了一會兒，開口打亂了心里的想法，“許愿嗎？”

    他愣了一下，掩飾般喋喋不休地自語：“上元節(jié)的河燈許愿很靈驗的，是人間慣常的習(xí)俗。反正我們要走了，回府也能順便拜別我兄長和父母，我們……”

    “你想許什么愿？”我打斷他。

    他又愣了一下，然后笑著說：“說出來就不靈了。”

    我想了想，有些疑惑，“你為什么不直接向我許愿？上達天聽?！?/br>
    陸昭戎再次愣住了。

    然后他沉默著笑了一下，“天虞神還管這個？”

    我沉默了。

    這話是我說錯了。他不喜歡天虞神，更不喜歡從我口中聽到天虞神，我應(yīng)該放在心上的。

    可惜平白壞了他的好心情。

    我轉(zhuǎn)頭看著雪白薄紙上相依的兩個名字，字跡清晰，深刻有力，仿佛要把它們?nèi)谶M紙張里面，我便忽然猜到他要許什么愿望了。

    我沒再說話，只是學(xué)著他工工整整的字跡又寫了一遍。

    我是認字的，只是沒拿過筆，寫不出字來。

    左邊是歪歪扭扭的陸昭戎，右邊是歪歪斜斜的于長玉，寫著寫著，聽陸昭戎噗嗤一聲笑出來，我便悄然放下了心緒。

    我跟著抿唇笑了一下，一邊不氣餒地寫著，一邊問他：“今天下雪，不再出門了吧？”

    他從后面抱住我，下頷壓在我肩膀上，懶洋洋地找了一會兒舒服的姿勢，“不出門，這兩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