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之后再去打量那個游方之醫(yī),他看起來便不是很年輕,帶著長途跋涉的風塵和歷過山水的沉靜。大概同于鈴是一番巧遇,并未在錦城做何休整。 我放下心來,如今錦城的情況,任何一方也不能知道我的情況。何況這個人顯然對一些事情有自己的看法,并且那番話……我收回視線。 實際上于桐封鎖我神魂也是同樣的道理。我當年心性,并不足以令我支撐歷世之傷。 于桐此舉雖是懲戒封鎖,也算庇護,我并非不識好歹,故而雖時時不忿,我并不曾反抗。 “……于鈴?!蔽沂栈啬抗?,出聲時又頓了一下——確保我的嗓子聽起來還算正常,“幾時了?” 于鈴詭異地靜默幾息,聲音莫名溫和了許多:“才睡了兩天,午時了。” 我便跟著詭異地靜默了一瞬,卻實在沒有力氣,視線稍轉(zhuǎn)又是一片朦朧,于是也疲憊與她相爭,道:“……讓他開藥。” 她有一陣沒回應(yīng)我。 我側(cè)頭看她,這時她便回答:“我知道了?!?/br> 兩天了,今日是原定要啟程的日子。雖并未講清楚究竟是何時,但原本同昭戎鬧得也不愉快,再耽擱了行程,他心里更不舒服。 于鈴轉(zhuǎn)身出門去,興許是問人要紙筆。 我不覺著于鈴是個會顧人的,天虞山從未有過與人尋常相處的教化,否則我不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栽跟頭。況且原先在山上,沒有人會鉆研如何像尋常人那樣經(jīng)受生老病死,這是再自然不過的天地規(guī)律,受著便是。所以于鈴并不認為這個所謂人間的醫(yī)者能有何高見。 我目送她出去,朝游方之醫(yī)點頭致意,歉意道:“怠慢了?!?/br> 游方之醫(yī)驚奇地瞧著我,似是從未見過我這般人物,忍不住上前來觀察。 我安靜等著他的結(jié)論。 但他什么話也沒有說,只是邊沉思邊搖頭。 等到于鈴進來,領(lǐng)著個小廝模樣打扮的人,那人拿著紙筆,一臉茫然地跟在后面。我定著視線瞧了半晌,才稍有反應(yīng),道,于鈴自然也是不會寫字的。 她身后那人悄摸探頭,好奇地四處看看,動作細微卻明顯。我怔了怔,原來人的情態(tài)哪怕看不清楚,其中意思也如此明了。 我沉默一瞬,提醒道:“按照禮儀,沏茶待客。把紙筆放下,出去?!?/br> 那人似是驚了一下,懵了一瞬后連聲應(yīng)下,幾番彎腰告罪,滿頭大汗地退出去。 游方之醫(yī)愣了一會,后知后覺地看了看我,行止謹慎了不少。 于是房中變得安靜下來,游方之醫(yī)稍稍作揖,安靜地在桌邊坐著。 不多時小廝敲門進來,放了一壺茶,一盤點心,小心翼翼地站在桌旁研墨。研磨了有一陣,游方之醫(yī)念出來一味藥,小廝仔仔細細地寫著。 我靠在床柜上緩神,聽聞清朗沉穩(wěn)的聲音抑揚頓挫念著,筆走紙面的沙響,筆勢一停,我睜開眼。小廝恭恭敬敬地敬上茶,仔仔細細地吹干墨跡,又聽大夫低聲交代幾句,踟躕著朝我看過來。 我隱蔽地清了清嗓,“去熬藥?!?/br> 小廝猶豫了一下,問:“熬好了,送到哪兒去?” 于鈴接過話:“熬好了就行,你不必管,自有人取,去領(lǐng)大夫好生歇著。” 人又恭恭敬敬退下。 大約從未見過我,小廝從頭到尾透著一股害怕和迷茫。 我沉默許久,看向于鈴,“有幾件事?!?/br> 于鈴蹙了下眉,稍稍收斂神色,“你說?!?/br> 我撐著床柜折騰著翻下床坐在床沿,緩了一陣抬頭看她,“神舍平日里有些不成規(guī)矩?!?/br> 于鈴沉思了一陣,問:“你的意思?” 我招了招桌上的杯子,沒能穩(wěn)住,在桌上滾了一圈摔碎在地上,“昨日周府可有送人來?” “有?!庇阝彄Q了一只倒上一杯送過來,“漂亮小哥兒跟前不是有個漂亮小姑娘,他朋友家的小妹,總來這邊。我私下里讓她去辦了。你要過問?” 她說的,應(yīng)該是沈桑。 “她認得你?” “不知。我寫在樹葉上飛給她。” 我看著懸在跟前的茶杯,接過來潤了潤喉,道,前日提了,次日便辦好,陸昭戎總是行事利落,“除她外,你……有看得入眼的人嗎?” 她似怔了一下,遂又皺起眉頭,有些不解:“總是跟著你的那個丫頭就很好,怎么不用?” 我沉默片刻,解釋道:“她與昭戎與周府有些齟齬,恐怕不能行事?!?/br> 于鈴思索回憶半晌,不太確定道:“昨日,她也一并過來了?!?/br> 我心底忽顫了下,又迅速掩飾過去,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道:“她過來做什么?” 于鈴并沒覺出什么,回道:“她說那漂亮小哥兒讓她過來,給你帶了封信。后來跟漂亮小哥兒朋友的小妹拌了嘴,不歡而散了。” 是昭戎在示弱。 我心里很難過,由于不知該不該順著他的意思而出現(xiàn)了一瞬的思路空白,糾葛許久還是壓下去,說:“讓她過來,你去南山脈或旁的幾條山取幾只小獸來?!?/br> 于鈴頓了下,語氣遲疑,“你做什么?” 我咳了兩聲,并不解釋,只往她身上彈了兩道印記,簡短道:“避開大荒,吩咐于燕之去守著?!?/br> “神詔?另一個是什么?這是——”她似是不可置信,神色中閃過一抹異樣,“靈山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