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他在利用陸昭戎,也在,利用我。 我跟著昭戎去了南術(shù),解了南術(shù)危機,旁人都驚住了,他卻不痛不癢。甚至他沒有給我留下什么過問的印象,裝作一切都如我所想的那般。 然后他困住陸昭戎,讓他不停地去做麻煩的事情。他知道我會跟著他。 我皺了下眉,覺得這不合邏輯。 周鄂在錦城從未有過什么太過直接的動作,又怎么會知道? 我頓了一下,想到上元節(jié)那天。 周鄂身邊好像有一個人比昭戎的地位還高些,叫……周芷? 我怔住了,道,她姓周? 我愣愣地將她帶進去,然后前后順了一遍,接著忽然間合理了。 也許那是周鄂的信息收集箱。他定在錦城,從周芷那里一直獲取信息。 難怪周芷的位置那么靠前,可是幾乎從不見她的存在感。她可能是背地里替周鄂收集信息。 因為周鄂光明正大地把周芷提到明面上,所以沒有人仔細探究過周芷究竟是都干什么。所以也沒有人想過周鄂究竟為什么知道的很多,好像深不可測。 這種壓迫和神秘帶來的恐懼,逼迫所有人低頭。 這樣想,游牧之族的事對我來說很容易,那么渝州的事一定很棘手。 我心悸了一瞬,回想起陸昭戎信里講的兇多吉少來。 他……他當真是有危險?! 我心里一下混亂起來——那天我洋洋得意地提醒周鄂周家姊妹要嫁他臣不嫁權(quán)臣,難怪他愣住,周鄂早就知道! 他就是故意那樣,叫我跑去承諾他一些事,叫我站在與陸昭戎對立的那一邊。然后控制著陸昭戎去做更有價值的事情,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若是明面上被他發(fā)現(xiàn)了,他便借機打擊剝奪陸昭戎的權(quán)利,若沒有發(fā)現(xiàn),他便繼續(xù)表現(xiàn)出對陸昭戎的格外優(yōu)待和信任,叫陸昭戎做更棘手的事情。如果順手,還能離間我和昭戎。 他是裝出來的距離,叫我以為他離我很遠,他也是無可奈何,叫我以為我可以獨善其身,然后叫我——替他一統(tǒng)陳郕,甚至,一統(tǒng)東西南北! 我眼前一陣恍惚,原來我早就是旁人手里的一顆棋子。 他根本不敬神明,他只是覺得他有神助,便正好提醒我一句,叫我早些去救陸昭戎。 云層里的雷電驀然劈下一道光,陰沉的天色霎時亮了一半。 我轉(zhuǎn)瞬間清醒,一把抓住于鈴的胳膊,由于語無倫次又接連咳了好幾下,然后才清楚地說出這句話:“……我去渝州,我要去渝州!” 于鈴被我抓得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皺著眉反駁:“不行?!?/br> 我只覺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強硬道:“有什么我們回頭傳信說,若有急事,你自己拿主意,我不怪你。” 言罷我不再管于鈴的反應,迅速翻身靠在天狗背上,催促它:“快走,去渝州。” 一眾人都被嚇壞了,大風扯拽著頭發(fā)和衣裳,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地站在原地,呆呆愣愣地一動不動。 我又咳嗽了一下,咳嗽聲淹沒在風里。 我混亂著回頭看了一眼,天狗的速度使大片草原和風都瞬息掠在身后。 沒有任何緩和的余地,若我晚到一步,陸昭戎也許——我閉了閉眼,心跳聲里全是恐懼。 —— 天狗的速度極快,日夜不停幾乎幾日時間便到渝州附近。 隔著老遠,我嗅到一股濃郁到腥臭的血氣,連著被嗆了好幾口。 看來渝州城外已經(jīng)打起來了。 天狗日以夜繼趕路早就狂躁不已,血腥氣會激發(fā)天狗的兇性,我迅速勒令天狗停下,自己一個人朝渝州城內(nèi)奔去。 在琴川的時候昭戎說過,邰越內(nèi)部還亂著,所以這次打過來的應該還是南鄆。渝州左右就是琴川和南術(shù),這么久,秦滿應該重新組織好了兵力吧,他有沒有派人來援助? 或者蔣辛,蔣辛在南術(shù)守著,西陵家擅兵,或者淳于家將功折罪,都行。他手里有很多兵,一定有援兵的吧? 渝州城外忽然出現(xiàn)一個巨大的虛影,吵鬧的環(huán)境驟然寂靜了一瞬。 我絆了一跤,看見城外黑灰的煙霧和沖天的火光,一陣勁風帶著壓迫感迅速向四周蔓延——我被龐大的壓迫力沖了一下,吐出一口鮮血來。 天狗咆哮一聲,迅速朝我的方向沖跑。 我扶著一旁抽條的樹干站起來,愣愣地朝虛影看過去。 那是—— 一個巨大的我。 我忽然清醒過來,跌跌撞撞地朝著虛影的方向跑,然后極其不穩(wěn)定地往那邊瞬移,然后再跑。 這個時候我萬分后悔為什么沒有在西部那邊就好好看大夫吃藥,興許這陣就好了,力量不會那么不穩(wěn)定。我那個時候為什么偏要神思不屬地想東想西,不干些正經(jīng)事呢。 我拿手擦掉唇邊的血,竭盡全力才跑到城外去—— 城外正陷入在巨大的混亂。南鄆派來的軍隊幾乎以傾軋之勢在攻城,血珠飛濺且刀兵密集,一片狹小的城門之地全是人。 我腳下再次絆了一跤,無聲無息地對上一具尸體的眼睛,渾身僵了一下,匆匆朝虛影逐漸消失的地方跑過去。 南鄆的將領(lǐng)站得很高,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大概是舉旗指揮的地方。 只是對方正舉著一架長弓,神色凝重地看著那個虛影,看起來很是驚愕。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瞧見一個被血色浸染的身影正呆怔地仰著頭,腳下落著一只孤零零的利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