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我壓抑地咳了兩下,迅速朝南鄆將領(lǐng)站的地方伸手。 ——風(fēng)勢霎時上漲。 天狗順著我伸手的方向嘶吼一聲,迅猛而兇狠地?fù)溥^去。 血色身影驀然回頭,目光匆匆穿過混亂不止的戰(zhàn)場,迅速鎖定在我身上——我看見他提著劍,目光呆怔又不可置信地看著我。 他身后的虛影在風(fēng)勢下緩慢凝實(shí),赤金色的光芒流轉(zhuǎn),緊接著,虛影仿照南鄆將領(lǐng)搭箭拉弓的姿勢,一箭——穿破敵方整個陣型。 整個戰(zhàn)場剎那間寂靜。 一時哀嚎四起,兵荒馬亂。 生命大片消逝。 天狗在戰(zhàn)場上兇性大發(fā),尖銳的鳴叫回蕩在哀嚎之間。 敵方撤退的喊聲里混合著天狗尖銳的吼叫,我腳下踉蹌了幾步,昏昏沉沉地抬眸朝血色身影看過去,仔細(xì)辨認(rèn)。 當(dāng)風(fēng)輕緩吹拂過他臟亂的衣擺,我走近他,看見他透著癡迷和混亂思緒的眼睛。于是我確認(rèn),那是陸昭戎。 忽然一陣撕心裂肺的痛楚襲進(jìn)我的心,我難以遏制地伸出手想要去觸碰他——卻無論如何無法將滿是鮮血的手放在他臉上。 我愣了許久,忽然意識到,我殺了人。 -------------------- 第86章 只恨神明坐高臺,不敢惹塵埃 —— 陸昭戎以為自己難逃一死。 冷箭破空而來射向他的時候,天邊已經(jīng)翻起了一線魚肚白,周遭環(huán)境非常的混亂。 他并沒有在最開始注意到這一箭。 等他注意到的時候,那箭已經(jīng)近在眼前了。 只是這個時候胸前的鈴鐺發(fā)出劇烈的震動,巨大的壓迫力轉(zhuǎn)瞬以他為中心向四周擴(kuò)散。隨即是溫柔的一陣清風(fēng),“?!钡匾宦?,利箭輕巧落地。 陸昭戎被忽然襲來的熟悉感恍了一下,回過頭看見地上的箭,下意識四處看了一眼。 于長玉沒在。 陸昭戎恍惚回想到于長玉抓著他的手往白玉鈴鐺上滴血的場面,又想到有一次他問于長玉有危險怎么辦,于長玉說:“搖鈴鐺。” 巨大的虛影以絕對保護(hù)的姿態(tài)站在他背后,不分?jǐn)澄业貙⑺車徽Φ娜苏痫w出去,生死不明。 周圍人驚恐地看著他往后退了一截。他仰頭瞧見一片天青色的淡影在風(fēng)中隱約晃動。 陸昭戎怔了一下,有些愣神。 虛影在整片戰(zhàn)場上覆蓋了半個天空那樣大,此時滿懷壓迫性地看著那個將利箭射向他的人。 陸昭戎怔怔地摸上胸口掛鈴鐺的位置,手心被鈴鐺的震動震得發(fā)麻。 隨著所有人對他警惕地保持了距離,虛影漸漸淡了下去。 所有人都非常清楚,等虛影消失,他仍然會在戰(zhàn)場的消磨中死去。 于是他放下手,不肯釋懷地仰頭看著。 他不想死。 臨出發(fā)前他和所有人都告了別,他的朋友,他的親人,甚至連沒多少交情的其他世家也紛紛表示了唏噓。唯獨(dú)這個人,沒有好好和他說幾句話。 他想,至少,讓他再見于長玉一面。 —— 然后風(fēng)聲逐漸變得很大。 虛影在即將消散時忽然逐漸緩慢地清晰起來,天青色的衣裳如一片云在眼前。 抬袖間,一陣山河遼闊之勢,大氣磅礴。 隨即凄厲的貓叫聲穿過廝殺,陸昭戎驟然回神,瞧見虛影挽弓如滿月,赤金色的箭光流轉(zhuǎn),勢如破竹般離弦沖進(jìn)敵方陣營——直穿出一條空空蕩蕩的寬敞道路來。 鈴鐺忽然由劇烈的震動轉(zhuǎn)變?yōu)閯×业捻憚印?/br> 于是陸昭戎渾身僵了一陣,不可置信般回頭。 ——視線里竄出一只兇猛的異獸,伴隨著凄慘的哀嚎和異獸詭異的吼叫,于長玉風(fēng)輕云淡地伸出手,帶起一陣狂風(fēng)。 仿佛他身后涌出千軍萬馬,勢不可擋地聚集在一座城池前,不容侵犯地朝來敵喊殺而去。 天神降臨。 陸昭戎在這一刻無比清晰地認(rèn)識到這個形容,天神降臨,原來真的不是信奉者在盲目胡說的騙術(shù)。 他又一次拯救他于生死邊緣,站在他身后,成為他不可動搖的屏障。 陸昭戎心底震顫,于長玉此刻像一柄利刃,叫他想沖過人群去擁抱他,親吻他,哪怕利刃當(dāng)胸穿過。 他腳下挪了半步卻又停住,怔怔地想,他此刻滿身臟污,上神一定不喜歡。 于是他站在原地愣愣地看著于長玉,看他步履蹣跚卻堅(jiān)定不移地朝他走過來,心頭浮現(xiàn)一陣不可思議的恍惚。 陸昭戎腦袋里“嗡”地一聲,只覺得,好像他錯過了于長玉什么。 他茫然中毫無邏輯地想,雖然,他們吵架了還沒和好,雖然,他寫了信道歉,雖然于長玉出現(xiàn)在這里,但是——但是他覺得自己——剛才也算是在許愿嗎?一下子就成真了嗎? 陸昭戎怔怔地看著于長玉的眼睛。 那雙總是如深林霧靄般深邃的眼睛此刻氤氳著赤金色的水光,寧和的情緒變得動蕩,仿佛盛滿了惶恐和失而復(fù)得的驚喜,使得純粹濃厚的神性一下變得復(fù)雜斑駁起來。 于長玉緩慢猶豫地抬起手想去觸摸他,指尖難以克制地顫抖著。 陸昭戎心底轉(zhuǎn)瞬掀起驚濤巨浪,在于長玉遲遲不肯回轉(zhuǎn)的情緒里震動了許久,傻傻地問道: “你——你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