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戎順著他的形容想象了一下，問：“那難怪有人傳聞鳳凰像雞，眼神真是差勁。不過……鳳凰身上真的有刻字嗎？傳說鳳凰身上刻著德順義仁信，見之天下太平?！?/br>
    于長玉安靜地停了一陣，搖了搖頭，“假的。這里面牽扯大荒的事，時段追溯很遠(yuǎn)，天虞是孤山，不參與大荒爭斗?！?/br>
    陸昭戎仔細(xì)理解了一下，略有遲疑，接著問道：“大荒是什么？”

    于長玉揉搓天狗毛發(fā)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大荒……”

    他慢慢抬起眼，眼眸里透出些幽深的色澤，靜默不語。

    陸昭戎怔了一下，忽記起南術(shù)時于長玉緊盯著于鈴時的眼神。

    那樣大的壓迫力，帶著不經(jīng)意流露出的威壓與防備，與此時提及大荒的反應(yīng)一般無二。

    陸昭戎小心地試探道：“大荒……和天虞有什么事嗎？”

    于長玉眼睫回神般顫了一下，有些困倦地皺了皺眉，回說：“沒有。只是不太喜歡和那邊來往?！?/br>
    陸昭戎松了口氣，心道，原來神之間的關(guān)系也挺復(fù)雜。

    這般想著，他忽覺心中一輕，像有什么太重的東西在心頭實質(zhì)化，然后悄無聲息地隨風(fēng)散去了。

    他轉(zhuǎn)頭看著于長玉倦怠卻靜謐的神色，伸出手輕輕撥了撥他鬢邊的頭發(fā)，安靜地發(fā)了會怔。

    ……這樣就覺得，他好像離于長玉又近了一些。

    異獸跟著前面的兵隊進入營房，將滿街或新奇或恐懼的目光留在身后，伏身朝著前面調(diào)轉(zhuǎn)方向迎接的士兵進行警惕。

    嗚咽低吼的聲音和發(fā)顫的背脊使陸昭戎身形不穩(wěn)了一陣，詢問般看向于長玉。

    那神仙便不輕不重地敲了敲天狗的背，冷漠道：“趴下?！?/br>
    天狗明顯身體僵硬了一瞬，繼而回過頭低吼了一聲，明顯帶出幾分抗拒和委屈。

    周圍人驚奇地看著，不敢上前。

    于長玉伸手在它背上拍了一下，警告道：“別讓我說第二遍?！?/br>
    異獸憤怒地吼了一聲，利索地趴在地上。

    陸昭戎迅速穩(wěn)住身形，神情古怪地看了于長玉一眼，心道這狗還挺識時務(wù)，不服也憋著。

    于長玉轉(zhuǎn)頭朝他伸手，眼中閃過一瞬笑意，壓低聲音道：“現(xiàn)在可以抱了，過來。”

    陸昭戎被他猝不及防撩得一怔，臉上重新燒起來，一言不發(fā)地靠近過去。

    于長玉攬過他的腰，不著痕跡地在他身上摸了一把，似乎刻意使壞。

    不等陸昭戎發(fā)作，他帶著人便翻了下去，落在地上踉蹌了一下，撐著他緩和了好一會。

    陸昭戎小心地攙住他，憂心忡忡地皺了下眉，卻沒有問出口。

    于長玉指揮著幾個人找了根長麻繩，把那只兇獸箍起來栓到空曠不妨礙人的地方，喂了些東西。

    安排好戰(zhàn)后事，陸昭戎寫了幾封信給各方報了平安，又給南術(shù)傳信溝通調(diào)兵一事。

    一回頭，于長玉站在身后安安靜靜地注視著他。

    陸昭戎瞬間安定下去。

    他想，于長玉大概已經(jīng)成為了他謀事的勇氣。

    只要于長玉在他身后站著，他覺得，哪怕炸翻了半邊天，也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更何況，種種算計也不過刺探，暗殺，和威逼利誘。

    夏季很快驅(qū)走了暮春，夏風(fēng)蘊含著無盡純凈的生命力與活力，帶著逐漸燥熱的氣息，吹散一天又一天的繁忙。

    那只不知是貓還是狗的異獸得了于長玉的命令前后跟著陸昭戎，一切災(zāi)后重建的想法和改革暢通無阻。

    渝州的事處理起來雖然麻煩，但南術(shù)的援軍也到了，城內(nèi)的其他事也很順利。

    陸昭戎借機整合了各方勢力，私下里暗中聯(lián)系了許多可用之人。

    偶爾閑下來，同于長玉久別重逢地聊一聊有趣的事，逗一逗那只兇獸，生活閑適又緊張。

    于長玉通常不過問他的謀劃，只要是有下屬來找，不必他開口，他自己就自覺到一邊去了。

    他不出門，也不做什么事，常常昏睡著，離了人便一副無精打采的病模樣。

    陸昭戎抬頭看看趴在桌案上打盹的于長玉，輕手輕腳地過去把他手里練字的筆拿掉，悄悄開了窗透風(fēng)。

    陸昭戎將手里的信遞給窗邊落下的人，交代道：“親手送到蔣鳳吟手里，回錦城一趟問一問父親的意思，小心些?！?/br>
    “是?！?/br>
    下屬一陣風(fēng)般竄出去，幾個閃落消失在樹叢里。

    陸昭戎轉(zhuǎn)身看著于長玉靜謐安然的側(cè)影有些發(fā)怔，道，一連兩個月了，于長玉越睡越沉。

    于鈴還是沒到這邊，是天罰太過嚴(yán)重了嗎？還是有什么事耽擱了？

    陸昭戎輕手輕腳地走過去，靜靜地站了一會。

    毫無動靜。

    這讓他有些不安。

    他完全不了解，類似……神的生活習(xí)性和傷病一類。

    “長玉？”陸昭戎忍不住輕聲喚醒他，“到床上去再睡?！?/br>
    于長玉手指動了一下，反應(yīng)遲鈍地直起身。

    那雙看什么都深情的眼睛里因久睡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模糊的霧氣，看起來距離人世間很遠(yuǎn)。

    陸昭戎靜靜地等了一陣，瞧見他神色逐漸清明，悄然放下心來，溫和地哄問道：“怎么坐在這睡著了？萬一再著涼。我陪你一會兒？”

    那神仙便愣了一會神，轉(zhuǎn)過身看著他，安安靜靜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