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昭戎眼底瞬間閃過屈辱和受傷,許久才慢慢伸手,小心又固執(zhí)地掰開我的手指,聲音干澀,道:“我不甘心,上神?!?/br> 我怔怔地看著他,“什么?” 他虛握住我的手指,隱忍而克制地說:“我原本,并沒有想承擔(dān)些什么,長玉,陳郕是一個好地方,女子也能當(dāng)家做主的地方,我有父親母親,有兄長,我原本性格頑劣……長玉,你明白嗎?” 我怔忪了一瞬,心底陣陣發(fā)慌發(fā)疼。 我明白。 我明白的。 原本他不想做一些大事的。只是因為周鄂,他失去了疼愛他的兄長,失去了無憂無慮的童年。然后,被陸衡逼迫著成為現(xiàn)在這個樣子。 他現(xiàn)在有了宏圖志向,也懂得仁義愛人的責(zé)任,卻又要因為大勢所趨,委屈自己收斂鋒芒,隱忍蟄伏……甚至被他喜歡的人,我,要求去娶一個旁的不知道什么人。 是,可能今后陸衡會重新為他和陸昭華打算,他當(dāng)然可以借著陸府的名義,借著兄長的名義,繼續(xù)完成他心中所想。 但是——憑什么要埋沒他? 他聲音陡然開始顫抖,已然帶上了幾分哽咽,“憑什么?壞事讓我做,罪名要我擔(dān),功成身退時又要剝奪我的一切來彰顯周朝天下?” 我瞬時反握住他的手,滿心疼痛,一言發(fā)不出,只能怔怔地看著他。 “我原本也只是想,陸府已經(jīng)付出了太多,如果我功虧一簣……”他再一次掙開我的手,側(cè)目躲開眼里的水光,“我的父兄,一個筋脈受損留有舊疾,一個癡傻多年不得善終。我的母親,被父親深藏在府中多年,現(xiàn)如今是一個完全無法獨當(dāng)一面的樣子?!?/br> 我心慌意亂地空抓了幾下也沒抓到他收回去的手,于是訥訥地安慰道:“陸夫人很好,昭戎,她很在乎你和先生。” ——“好?”他屈辱地望向我,眼眶通紅,“我不是你,于長玉,我沒有那么寬廣的心胸,不是那么無欲無求隨心隨性的性子!” 我渾身僵了一下,心緒瞬間混亂了一陣。 他放不下的事情好多。 可是唯獨放得下我。 周鄂是個陰險的人。在利用昭戎為他四處奔波以后,為了穩(wěn)固他的地位,打擊昭戎來彰顯他的威風(fēng),這逼迫昭戎不得已要做出些反抗,我能理解。 但是為什么,好像在這種種里,我是最不值一提的部分。 “我不是你以為的那樣,為了完成一統(tǒng)付出很多,嘔心瀝血。我們大多數(shù)人都只是希望,我們曾付出過許多代價的事都要有個結(jié)果,逝者已逝,最終我們能偏安一隅地繼續(xù)為陳郕做些什么?!彼劾锴娜宦湎聹I來,咬牙道,“但絕不是以埋藏自己為代價!” 我見他的眼淚瞬息便無法再維持思緒,心悸般閉上眼轉(zhuǎn)頭躲過去,隱忍半晌,沉悶道:“對不起。是我誤會了你,我不該那么說?!?/br> 床沿的人跟著我的話安靜了一陣。 陸昭戎慢慢俯下身籠罩著我,顫抖著手撫摸我的額頭,嗓音嘶?。骸澳銊e難過。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我不該那樣對你,不該推你,對不起。長玉,不會有下次了。” ……還是這樣。 明明是我做錯了,我傷害了他。他還是和我訴說他心中的悲憤,憐惜我,跟我道歉。陸昭戎總是這樣,面對我時無止境地折斷驕傲,折損尊嚴。 我不知道我究竟還能怎樣對待他,他原本就是遇見我才徹底走上這條路,我也許永遠無法撫平他在我這里失去的東西。 我不懂得回應(yīng)他熱烈的感情,算不明白人心計策,我真的很愚笨。 我閉著眼有一陣沒出聲,屋里安靜到令人心里發(fā)慌,蟬鳴聲幾乎大到要沖破耳朵,我迅速打破壓抑說:“你接下來要做什么?” 陸昭戎的身體僵了一下,并不回話。 我眼睫顫抖地等了一會,沒等到聲音,小心忐忑地睜開眼,問:“怎么不說話?” 他看著我,忽然眨了眨眼,變出一個勉強算得上柔和的笑,回說:“還沒想好?!?/br> 我怔怔地看著他,心底撕扯般疼,啞聲安撫說:“昭戎,我不怪你的?!?/br> 我明白我在他那里信譽度不高,為了讓這原諒聽起來更真誠,我認真專注地添上一句:“陸昭戎,我喜歡你?!?/br> ——蟬鳴聲忽然增大。 陸昭戎聞聲怔了好久,忽然間俯身吻住我。 我?guī)缀鯚o法躲避他過于激烈的舉動。他在一室燥熱里如疾風(fēng)驟雨般欺壓著我,隔著薄褥子,心火以燎原之勢燒遍了我全身。 情凄意切之下,他竟分毫不想顧及旁的什么,伸手來扯我的衣服。 “昭戎——”我略微克制地喘息,推拒的聲音被陸昭戎堵在口中,“別——” 他便閉著眼抵上我的額頭,顫抖著說:“不要走好不好?除了這件事我什么都聽你的,我不會傷害無辜的人,我很聽話,你知道的,長玉,不要跟她走……” “不走。”我顫抖著手去撫他的頭發(fā),一下一下安撫他,“我不走,別怕,我陪著你?!?/br> 他便趴在我懷里哭,緊緊地抱著我。 我頹然地嘆了口氣,心疼到茫然無措的地步。 他真的常因為我哭。 我沒有愛人的能力,我不該招惹他的。 也許我在山上救下他的時候,就已經(jīng)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