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利奧波德伸出手,搭在meimei的肩上。 “沒有誰一下子就能把事情做到最好?!彼χf,“沒關(guān)系,伊芙。我總是會幫你的。” ——騙子。 被困在幼小女孩身體中的伊薇特木然地想。 你說過會幫我的。你說過會陪著我??赡泷R上就要成為我人生中第一塊無法填補的空白,將我推上一條不斷失去的殘酷之路。 這是哥哥最后一次陪她彈琴、最后一次對她露出微笑。 再過一個小時,母親就該從集市回來了。他們在那之前就將偷取出來的樂器放了回去。 伊薇特把地毯上鋪開的曲譜歸攏好,按順序收回抽屜里。利奧波德則像來時一樣鉆出了客廳敞開的窗戶,重新跨上了飛天掃帚。 他下午要同朋友們?nèi)ヌ诫U——村子里的幾個男孩不久前發(fā)現(xiàn),倘若海風角度正好,就能借著風勢,直接從懸崖邊乘著飛天掃帚降落到海濱,不需要繞幾英里沿著綠玫瑰角那邊的小徑下去。 利奧波德覺得自己的飛天掃帚太過輕巧,很容易被海風吹歪,所以偷偷拿到了家里掃帚棚屋的鑰匙,打算借用父親那把更長也更重的飛天掃帚。 他認定父親的掃帚會更穩(wěn)當,轉(zhuǎn)向時也會更順利,肯定能不出差錯地降落到海濱,還答應(yīng)meimei替她撿回來幾個漂亮的貝殼,又許諾說,等伊薇特在霍格沃茨上過飛行課,他就帶她一起飛去海邊玩。 然后他說:“晚飯時見,伊芙。” 伊薇特正在廚房里用流水仔細地沖洗雙手,好洗掉指尖沾染的琴油和殘留的松香,以免被母親發(fā)覺他們偷拿了她的藏品。聽到哥哥的聲音遠遠從窗邊傳來,只是含糊應(yīng)了聲“好”,連頭也沒回一下。 因為她不知道。他們都不知道。 就是這個下午,利奧波德所乘的掃帚被一陣忽然而劇烈的海風卷走,失去控制、墜入海中。同去的幾個孩子在附近海面上盤旋許久都沒看到他的影子,這才趕回村子里求助。 可被困在年幼身體中的伊薇特知道——哥哥沒能等到大人們的救援。 別去。 別去! 她動不了,也發(fā)不出聲音,只能徒勞地在心里抽泣著尖叫。 留下來。陪著我。 你會死的。你才十二歲。你墜下懸崖時該有多害怕?你被海浪卷走時有沒有喊我的名字?有沒有希冀過我能在冥冥中聽到你的求救? 別去,哥哥。 你總是能聽到我的呼喚,我卻沒能聽到你的。我沒能救你。我甚至沒為你有過半點的擔心。 你在水中掙扎、窒息、流失著最后一點生機的時候,我正毫無所覺地乖巧依偎在母親懷里,唯一所祈求的,只是不被她發(fā)現(xiàn)我們動了收藏柜里的樂器。 哥哥。哥哥。對不起。對不起。 …… 如同隔著蓄滿眼眶的淚水視物一般,眼前的景象逐漸變得虛幻朦朧。 模糊的色塊不斷變化扭曲,仿佛行將消散,可殘留在靈魂中的痛楚仍然尖銳而真實。 伊薇特已不再無聲地哭喊了,也放棄了無謂的掙扎。十余年里無數(shù)次踏入這個重復的殘酷夢魘,她早就清楚自己的無能為力了。 心臟中的痛苦仿佛被抽離出來,不斷融化、蒸發(fā),彌散到身體中的每一個角落,毒劑般侵蝕著她的思維和意識,使她變得遲鈍而茫然。 她靜默地等待著另一段審判的開始,像以往每一次走入這夢魘中一樣。 眼前的景象再次變清楚的時候,伊薇特發(fā)覺自己站在笑盈盈的父母面前。 坎貝爾夫婦還穿著參加她畢業(yè)典禮時的長袍,并肩坐在霍格莫德碼頭邊的長椅上,正等待著搭乘開往拉文克勞河原的最后一班渡輪。 “你們?nèi)ハED也坐船嗎?”她聽到自己問。 “哦,關(guān)于那個?!笨藏悹栂壬f,“我們原本打算乘麻瓜的飛盤(airplate)——” “是飛機(airplane),親愛的。”坎貝爾夫人柔聲打斷他說,“我們又不是要坐到一個會飛的盤子里?!?/br> “飛機,沒錯?!笨藏悹栂壬牧伺钠拮拥氖直?,接著說,“馬丁說這種交通方式便捷極了,顯然快過火車和郵輪……否則如果通過飛路粉或門鑰匙,我們每經(jīng)過一個國家,都要向當?shù)啬Хú康慕煌ㄋ咎峤蝗刖成暾垼菍嵲谑翘闊┝?。?/br> “韋伯小姐告訴我們,最近歐洲的很多國家正在限制英國巫師的入境簽證?!笨藏悹柗蛉私忉屨f,“似乎他們已經(jīng)開始警惕和防備來自英國的黑魔法勢力的入侵?!?/br> “申請入境避難也不行嗎?” “也許等他們的魔法部能再完善一下鑒別黑巫師的措施,就會開放政治避難通道了吧?!笨藏悹柗蛉苏f,語氣平和,并不顯得擔憂,“格林德沃掌權(quán)的時代才過去沒多久,也難怪大家都人心惶惶的。” “話說回來,”坎貝爾先生插嘴道,“你媽不太信任麻瓜制造出來的會飛的交通工具,因為她害怕自己收藏的那些樂器被碰壞了,所以我們最后還是決定搭船,你知道,從地中海那邊繞一下。雖然慢幾天,但是更穩(wěn)妥?!?/br> “那你們最好入秋之前就啟程?!币赁碧卣f,“海上旅行要比陸地冷得多,是不是?最好趁著夏天還沒——” “恐怕不行,親愛的?!笨藏悹柗蛉苏f。她伸出沒挽著丈夫胳膊的那只手,替女兒摘掉了粘在衣領(lǐng)上的一片碎草葉,眸光溫和而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