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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柜門又被打開了,南衣執(zhí)拗地看著謝卻山,壓著極地的聲音道:“告訴我該做什么?!?/br> 聲音輕到像是剛浮到水面的氣泡,噗一聲便消散了,仿佛從未存在過一樣。 他覺得好笑,她不應該是個很識趣、很知利弊的人嗎?他分明站在她的對立面,分明把話說得這么直接了,她居然還來問他怎么做? 鶻沙就在外面,他只要一出聲,她就完了。她就這么相信他嗎? 是啊,她居然還在相信他。沒有什么比這種無條件的信任更直擊人心。 驚濤駭浪,她非要與他共渡。 他分明可以抽走腳步,可他的靈魂被拽住了。 他忍不住回頭看她,他有點恍惚,她好像還是那個在雪地里選生死的小女賊,眼里是不肯放棄的湯湯氣勢,要在他劃定的一片死路里硬生生闖出一條活路。 這也感染著他,讓他憑空生出了一絲希冀和貪戀。 好,她非要來,那他就給她指一條路。 謝卻山橫下心,迅速撈起桌上的筆,在紙上寫下一行小楷,隨后蹲下身,將紙箋團成一團塞到南衣手里。 “去找章月回,把這個給他看?!?/br> 謝卻山以為這就夠了,但南衣還是沒有松開他。 她要說話,又怕聲音被外面聽到,便心急地環(huán)過他的脖子,將他的臉又拉近了一些。 燭光透過籠紗,晦暗地落在臉上。在這個距離里,他們都逃不了,必須坦誠地看著彼此。 南衣認真地問道:“你告訴我,你是不是要救宋牧川?” 謝卻山皺了眉,不肯回答,執(zhí)意要走。 但南衣犯了倔,就是不放手。她一定要他回答,她覺得這很重要。這跟她要去做什么一樣重要。 “你得告訴我真話,我才能去做?!?/br> 他以前總是這樣,做事的意圖都藏在心里,不肯說出來,她要是猜到了,他也并不抗拒,甚至還有幾分歡喜。 她覺得他很別扭。其實大可不必如此別扭。她可以成為他信任的那個人。 書里說,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可她就是個俗人,她理解不了這種大而忘我的境界。她就是要得到他確定的話,聽到他宣之于口的善意。 他孤獨地走了這么多路,照亮了那么多人黑夜,可生而為人,憑什么他要比旁人多犧牲一些?倘若都沒有人知道他做過什么,這不公平。她要做這個世上,看見他的人。 他們明明約定過,不能說謊。 她就是要一遍遍地問,問到他誠實為止。 謝卻山終于是拗不過南衣,他對上她的眼睛,便已經(jīng)節(jié)節(jié)敗退。剛才還能仗著在二姐那里,理直氣壯地掩蓋自己的意圖,可現(xiàn)在她逼得那樣緊。 他說了出來,他心里某種沉重的東西好像也跟著卸了下來。 “是,我要救宋牧川?!?/br> 他不用孤獨地赴死了,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知道他要去做什么。就算他死了,也有人知道他為何而死。 人就是一種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的動物,在她沒出現(xiàn)前,他覺得這種理解甚至是累贅,可她出現(xiàn)了,他一邊融化,一邊重塑,在不知覺間有了和她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他不能沒有這個部分。 一晚上板著的臉松弛下來,謝卻山忽得笑了一下,揉了揉南衣的臉龐。 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動作卻讓南衣眼中一下子涌出眼淚。她拉不住他了,她只能看著他飛快地披上衣服。 她張了張口,在他轉身之前急切地說出了三個字——“不要死”。 沒有聲音,只有口型。 而他沒有回應,只是離開。等待外面紛雜的腳步聲徹底離開后,南衣才從衣柜里爬出來,她看了一眼手里的紙箋,上面寫著“漏網(wǎng)之魚”。她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找章月回有什么用。但這是謝卻山讓她去做的,她頓時就覺得安心了。 她覺得他做的所有事都有后招與籌謀,他無所不能。 可她并不知道,謝卻山給她指的路,其實根本沒有幾分把握。他知道她不會放棄,不甘坐以待斃,便將她送到章月回那里。不管章月回愿不愿意幫他這個忙,至少南衣都不會有風險。 第101章 箭在弦 章月回站在花朝閣的屋頂眺望,入了夜的瀝都府已經(jīng)被籠罩在一片墨色之中,唯有東南角一片燈火通明。 那里是船舶司。 在這座巨大的城池里,計劃和意外總是在爭分奪秒地發(fā)生。 心思縝密如他也沒有料到,有人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招供了秉燭司首領就在船舶司中這個信息。 完顏蒲若便是其中的催化劑,她的到來代表著王權的意志,大岐的臣子們會更加賣力地去爭奪這座城的控制權。 第一次,章月回心中生出了一種無力。 從前滿心想要毀滅的他是無所畏懼的,他沒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個死??涩F(xiàn)在他有了軟肋。這種無力來自于,他開始像所有人一樣,匍匐在這片土地上前行。 完顏蒲若逼他站邊,他清楚自己的違心。 可他的心想去哪里呢?他并沒有一個答案。他這么一個大逆不道的人也不可能忽然生出一顆家國大義的心。 更多的,只是為了南衣。 他說把歸來堂都給秉燭司,那只是一個文字游戲。他想的是和南衣一起遠走高飛,沒了他的歸來堂就是一個空殼子,誰愛要誰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