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于叢茫然地躺著,眼睛閉著。 他沒想明白,沒法跟自己解釋,為什么跟姜清晝又滾到床上這回事。 凜冽的冬天徹徹底底地到了,他困倦地閉著眼,把身體卷進攤開的被子里,已經(jīng)聞不到飄了很久的玉蘭花香。 姜清晝是被電話鈴吵醒的。 皮夾克很委屈地被扔在樓梯口,手機滾在地上,鈴聲和震動從地板蔓延過來。 他很混亂地坐起來,感覺腦袋至少挨了三悶棍那么痛,房間里沒有第二個人的痕跡,姜清晝眼神晦暗地搜尋了一圈,于叢連條圍巾都沒給他留下。 王潔在電話里語氣微妙:“還沒醒?。俊?/br> “醒了。”姜清晝喉嚨腫著,聲音像噪聲。 “……你被毒啞了。”王潔篤定,“于叢呢?他手機在我這,怎么給他?” 姜清晝上半身裸著,通透的臥室沒開熱空調(diào),凍得肩膀微微發(fā)抖。 “還是你們今天都休息???”王潔毫無察覺,“不急的話明天再給他吧,他醒了嗎?你問問他?!?/br> 姜清晝咬著牙,忽然感覺某種東西在撕扯他全身,讓精疲力盡的軀體又多了點痛苦和無力。 “他不在這?!彼穆曇艉蜕眢w一樣僵硬。 王潔莫名其妙地啊了一聲,反問:“什么?” “他已經(jīng)走了?!?/br> 姜清晝感覺鼻子又酸又冷,啞著聲繼續(xù)說:“他不在這里,他走了?!?/br> 電話那頭靜默了一會,王潔嚴肅起來,有不易察覺的緊張:“誒,你收拾下,我過去找你吧?!?/br> 姜清晝沒說話,過了一會才說不用,繼而掛掉了電話。 院子里的電子鈴催命般地響了五分鐘。 在接到投訴之前,姜清晝摁下了開門鍵。 王潔精氣神很好,穿得比昨天暖和許多,提著一堆吃的東西進門,立刻被熏得要咳嗽。 姜清晝盤著腿,坐在沙發(fā)上抽煙,看起來很消極,并不打算想出什么解決方案。 “我開個窗?!蓖鯘嵑衾怖驳匕褜χ鹤拥穆涞卮袄_,走了幾步去推藏在角落里的那扇門。 還是鎖著,把手一塵不染,門鎖上沒有鑰匙。 “昨天走的還是今天走的?”王潔坐在他對面。 這話無疑像某種復制,聽到姜清晝的耳朵里,變出了一點其他意思,于叢又不要你了,昨天甩的,還是今天甩的? 他臉色像鬼,眼睛還有點腫,抬起頭冷冷地看了王潔一眼,把煙掐了。 這副樣子實在有點滑稽,王潔出于同事的道德,沒笑出聲。 “想說嗎?”她實在摸不準姜清晝的狀態(tài),只知道對方出于很極限的狀態(tài),具體是什么狀態(tài)不清楚,但很明顯是會影響拍賣行賺錢的狀態(tài),“昨天老黃跟你說了什么,你那個表情?!?/br> 姜清晝垂著頭,扯了個慘淡的笑。 “不想說不說?!蓖鯘嵃抢_塑料袋,給自己挑了個糍粑,“那你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 他沒什么表情地搖了搖頭。 “不知道?”王潔上下打量他,“不知道怎么辦你跟人做了,死渣男?!?/br> 姜清晝沒反駁,沒什么精神地坐著。 “你打算耗到什么時候?耗不動了再回洛杉磯?”王潔咬了一大口,“你肯定有計劃吧?‘溯’做完了呢?總要走的吧?你怎么想的?!?/br> 他舔了舔嘴唇,又點了支煙,余光沉沉地落在用作煙灰缸的建盞上:“嗯?!?/br> “就這么耗著?!苯鍟兒軣o所謂。 他也不知道能耗多久,但于叢的態(tài)度很明顯,辦展可以,做生意可以,上床也可以,但上了床要說別的,要和好,不行。 王潔像看神經(jīng)病一樣:“到底為什么?。俊?/br> 老黃只說了個大概,大部分都和他媽有關,所有事都發(fā)生在他出國以后。 他很難形容聽完之后的心情,好像是意料之中的憤怒,還有不能避免的無力感和后悔。 姜清晝咬著煙,伸手把裝滿煙頭的小碗丟進垃圾桶里,結(jié)實的瓷器發(fā)出嘭的一聲,落在桶底。 “可能因為我是傻逼?!苯鍟儧]什么情緒的說。 王潔差點噎到,覺得他病得不清。 二十七八年都目中無人的姜清晝居然開口罵自己,她伸手想揉臉,又怕蹭掉粉底,放輕了動作。 “我不敢問他。”姜清晝說,“也不敢問我媽?!?/br> 王潔忍不住打斷他:“你沒事吧?” “沒事?!彼酒饋恚砩系囊路鼙?,彎腰把垃圾袋束了個口,拎著往外走。 “具體是什么事?!蓖鯘嵲谒砗髥?。 姜清晝不回答,干脆利落地把垃圾丟到了院門旁的公共垃圾桶。 “車鑰匙?!苯鍟兂焓帧?/br> 王潔遞了個鑰匙過來,觀察他的臉色:“你現(xiàn)在能開車嗎?” “他手機帶了嗎?”姜清晝像沒聽到。 “……”王潔摸出個手機給他,“沒充電哦?!?/br> 姜清晝?nèi)M褲子口袋,表情看起來像是要去索命,丟了一句:“你一會記得關門?!?/br> 王潔嘖了聲,覺得這聲音聽上去命不久矣,腦子里蹦出個新概念:一口氣藝術家。 十幾年前,在筒子樓之間穿梭的魚販習慣性賣兩種魚,活鱸魚九塊九一條,一口氣鱸魚五塊,一口氣的賣得很快,節(jié)儉的女主人總是耐心,把活鱸魚熬成了一口氣,才下樓去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