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在臟舊的街邊停下來，于叢推開門，小聲說：“你等我一下?！?/br>
    姜清晝沒熄火，等了十分鐘，看見于叢手里抓著手套和帽子，九十年代很流行的風(fēng)格，讓姜清晝懷疑這幾樣?xùn)|西比他出生得早。

    “你下車要戴?！庇趨驳脑捯魫炘趪砝?。

    姜清晝表情抗拒，很難接受的樣子。

    “真的會凍死的。”他說。

    原來農(nóng)貿(mào)市場里也會有毛線帽出售，這是姜清晝得到的第二個信息。

    于叢臉色很疲憊，有種筋疲力盡的嚴肅，他猶豫了幾秒，還是接了過來，放在腿上。

    從市區(qū)開到平安鎮(zhèn)用了接近兩個小時，姜清晝有種很詭異的錯覺，仿佛車子也被凍得哆嗦，遲鈍地往前。

    臨下車，于叢叫住他，眼睛盯著他腿上的東西。

    姜清晝做了會心里建設(shè)，把東北風(fēng)味十足的煙黑色線毛套好，幾搓劉海被壓得貼著眉毛。

    于叢愣了兩秒，笑了一會。

    姜清晝也愣了，好像很久沒見過一樣，眼里有點無措，坐在駕駛座上，不動了。

    車窗玻璃起了層并不清明的霧，把人籠在混沌里。

    于叢笑夠了才說：“你要一起去看嗎？還是在車里等我，我很快?！?/br>
    姜清晝想也沒想：“一起?！?/br>
    到林場的倉庫還要走一段路，路邊是十多米高的常青樹，地面結(jié)了霜，走起來不太穩(wěn)當(dāng)，姜清晝很自然地拽著于叢的胳膊，問：“為什么要自己來看？”

    “什么？”狂風(fēng)喧囂，他沒聽清。

    “我說，為什么要自己跑過來看？”姜清晝皺著眉重復(fù)，“這么冷，視頻挑不可以嗎？”

    于叢反應(yīng)了幾秒，搖搖頭。

    “不現(xiàn)場挑都會有問題?！彼Z氣里透著點無奈，“視頻看不了細節(jié)，現(xiàn)場還要做標記，運過來再檢查，不過來，好的都會給你換掉。”

    “哦?！?/br>
    姜清晝顯然對這種交易的細節(jié)不太了解，迅速閉上嘴。

    不過只安靜了兩秒，姜清晝又問：“那為什么是你來？”說完，有些勉強地側(cè)過頭看他。

    于叢思考兩秒，語氣很輕松：“那不然誰??？”

    “海華那么多人？”

    “女生多?！憋L(fēng)驟然變大，于叢的聲音微弱下去：“而且這是杜楠介紹的，我們分錢?！?/br>
    姜清晝眉還蹙著，隔了一會，低聲問他：“你缺錢嗎？”

    于叢不太明白地看他一眼：“不啊，但是錢不燙手，抓在手里不是更好嗎？”

    姜清晝不接話，只剩下呼呼的風(fēng)嘯。

    狂風(fēng)里的空氣也渾濁，遠遠露出來伐木林場的樣貌，充當(dāng)倉庫的建筑只有單層的三面墻，敞口用麻繩和油布拴著。

    于叢心底舒口氣，突然感覺到手被握住。

    姜清晝隔著兩個人的手套攥著他，步伐穩(wěn)重，力氣很大，有些不符合年紀的、莽撞的倔勁，眼睛卻不看他，只垂著頭盯路。

    于叢有點遲鈍，順著他的動作沒掙開，很理性地在心里立下節(jié)點，好像“溯”沒結(jié)束就可以默許姜清晝的所有行為。

    【作者有話說】

    回哈爾濱了

    第49章 49

    伐木場的倉庫沒有通電，燒了盆木炭取暖，一個披著軍大衣的人在里頭候著。

    接待的人很符合刻板的東北印象，頭發(fā)短得只剩頭皮的青茬，口音濃重，態(tài)度熱情，有點奇怪地問了一句：“換了個人啊？”

    于叢眼見著姜清晝臉黑下來，壓著聲音說：“之前杜楠也會來。”

    姜清晝表情冷冷的，摘了頭上的毛線帽，捋了下頭發(fā)。

    “坐會唄?！鼻嗖缗牧伺臄[在角落里的實木沙發(fā)，墊了花色鮮艷的坐墊，“今年不好做，價格高點，小于你知道吧？”

    于叢了然地點頭，坐了下來。

    炭盆上放了個燒著水的平底鋁壺，正咕嚕咕嚕響，姜清晝沒見過他跟人討價還價的樣子，有點失神地站了會，在他身邊坐下來。

    于叢嘴唇有點干燥，裂了點口子，還帶著黑眼圈，大方地跟他說起話來。

    “行是不行？”他口氣陌生地報了個數(shù)，看著平頭問。

    姜清晝對他的強勢有點意外。

    “不是，小于，這林場也不我一人的，我答應(yīng)了不好使。”平頭摸了把腦袋，“咱之前聊的也沒說死啊，今年情況不好，車就在外頭，你也瞅見了，真不是我唬你?！?/br>
    姜清晝聽出來了，顯然于叢并不清楚這些情況，對方打算坐地起價，他看了眼背后潦草的木頭堆，語氣有點冷地插嘴：“什么意思？”

    他開了口，氣勢有點兇，并不像是順便過來幫忙的朋友，平頭頓了幾秒，語氣放緩了一點：“總之情況就是這么個情況，那今年你們也幫幫忙，小于你說的價格真不行，我們一年白干?！?/br>
    于叢沒摘圍巾，看不出來表情，靜了幾秒，扯了把姜清晝的衣服，站起來：“那先這樣?！?/br>
    平頭明顯愣了，仰著脖子看他。

    姜清晝被他勾住的手指拉起來，雖然不太理解，但還是跟著他出門去。

    青茬平頭沒送客，出了那個三面透風(fēng)的木頭倉庫，已經(jīng)能預(yù)見一點飄雪的樣子。

    于叢低著頭往前走，表情不太好。

    姜清晝同樣沒有聲音，在他身側(cè)走了幾步，忽然拽住他的手腕，隔著手套有點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