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耳邊的聲音有些飄忽,明明王潔的聲音飽滿而充滿精神,卻讓他抓不到一點可以依靠的信息,那點于叢以為歷經(jīng)了許多時間、已經(jīng)被撫平的假象被掀開了。 于叢手心冒出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目光有點渙散:“不是他說的嗎?大三結(jié)束的時候,說去紐約讀書,還在考慮讀商科。” 王潔疑惑地啊了一下,搖搖頭:“不可能,他不可能說這個話,他這么跟你說的?” 車里沒人接話,于叢困在了沉默和靜止里,想不通。 楊昌小區(qū)外的招牌再度脫落了一個零件,暗紅色的通電燈籠下模模糊糊地映出一個楊日小區(qū),晃晃悠悠地進入視線。 于叢微微張著嘴,發(fā)不出聲音來,任由破舊的小區(qū)招牌挪進自己的視線焦點。 “他怎么會跟你說這樣的話?”王潔還在嘀咕,勸他:“他這個人脾氣不太好,之前是不是也惹你了?現(xiàn)在估計也后悔!你生他氣吧!不過別太久哈?!?/br> 入口的閘門起了又落,紅色電動車停在了樓道口。 于叢陷入了某種奇異的狀態(tài),喉結(jié)上下竄動,剛要說話,右側(cè)的車窗被人敲了兩下。 王潔跟著他一起看過去,杜楠夾著個張揚的手包,手里還拖了個行李箱,表情凝重地盯著他們倆。 第56章 56 紅色電動車挪了個位置,停在已經(jīng)干癟的玉蘭樹旁,有點變成了臨時會議室的意思。 杜楠完全不把自己當外人,連行李一起帶上了車,抱著手坐在后排,黑著個臉。 王潔莫名其妙地從后視鏡里瞪他:“你這樣看我干嘛?” 杜楠語氣很復(fù)雜:“這項目還沒完?。俊?/br> 她一聽完,就知道杜楠對于叢的工作情況毫不知情,假笑著說:“還早呢,我大客戶?!?/br> 于叢臉色很差,跟著王潔的話嗯了一聲。 杜楠低低嘆口氣,說:“我還以為完了呢,這幾天都沒見法拉利。” 王潔琢磨出點陰陽怪氣,反問:“哇,你什么態(tài)度???” 杜楠事實上清楚自己沒太多立場,還是梗著脖子說:“我什么態(tài)度啊?” “你說你什么態(tài)度!”王潔解了安全帶,轉(zhuǎn)身要揍人,“太沒良心了吧!他還去哈爾濱幫忙,你沒賺?!” 杜楠敗下陣來,訕訕地敷衍她:“行行行,我的。”說完,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了兩拳。 于叢表情有點空:“他做什么了?” 拳頭撞在外套上的響聲戛然而止,王潔和杜楠默契地啞巴了。 四周涌來的茫然像潮水沒過他的頭頂,于叢聽見自己微微發(fā)抖的聲音:“麻煩你們跟我說一下吧?!?/br> 車載空調(diào)頻率持衡著,細響極有規(guī)律地敲打著他的神經(jīng)。 于叢才覺得身體從沒完全放松過,某種酸脹和疼痛混合的感覺正入侵四肢百骸,引發(fā)心臟猛跳。 “他做了什么,能不能跟我說一聲?!庇趨猜曇艉艿?,“不然我看上去很可笑?!?/br> 他語氣很平,聽不出什么自嘲的意思,仿佛只陳述事實。 “不是……”王潔忍不住說,“我知道的也不多,姜清晝說他自己跟你說?!?/br> “也沒什么好說的?!倍砰诤笈判÷暡遄?。 王潔瞪他一眼,手勢已經(jīng)準備給第三拳。 于叢眼睛睜得很圓,看不出什么情緒:“他在哈爾濱做什么了?” 杜楠表情有點扭曲,嘖了聲:“這沒啥吧,就老興安嶺那家木料給我們低價,是因為姜清晝給他們介紹了出海的高價,先保我們的量。” 于叢沒什么表情地聽完,轉(zhuǎn)過頭去看他:“你知道?” 他臉色空得有點難看,杜楠立刻坦白:“我也是這兩天才知道的,我就知道這個,其他什么都不知道?!?/br> “屁啦!”王潔拆臺,“你好沒良心??!于叢你身上的羽絨服還是姜清晝送的,杜楠他借花獻佛。” 杜楠的臉驟然漲紅,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是我想借的?是你逼我的好吧!你快遞都寄到我公司了,是你們強人所難!” 王潔氣笑了,挽起手袖,下意識地比了個跆拳道的起勢。 于叢挺直坐著,連安全帶都沒解開,有點迷惘地看著堵在眼前的那株玉蘭樹,和他一樣沒什么生氣。 “于叢?!倍砰荛_了王潔的動作,有點擔憂地看他,“沒事吧你?都小事,你別放心上?!?/br> 王潔忍了忍,朝杜楠翻了個白眼,還算記得姜清晝提起于叢半死不活的樣子,安慰他:“都是些小東西,沒什么大件的?!?/br> 言下之意沒有這次畫展的八十萬那么夸張,因此沒提起。 “還有別的嗎?”于叢語氣渺茫。 “額。”王潔呆了幾秒,仔細回想了一陣,“沒什么吧?就是羽絨服圍巾什么的,杜楠送你的?” 杜楠聲吞氣忍好久:“姐,我也是會給于叢送禮物的好吧?” 王潔恍然:“你就看杜楠送你的東西里,有沒有帶一條小魚的,就是姜清晝挑的?!?/br> 于叢原因不明皺起的眉頭解開了,睫毛垂了下去。 他想起來一些落在不同地方的魚,有的是刺繡,有的是彩染的貼畫,有些甚至不能算是魚,姜清晝居然把鯨魚也稱之為魚。 但這些并沒有生命的魚居然都漂洋過海而來,無聲無息地抵達,在于叢生活里呆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