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叢安靜了一會，有點猶豫：“那你什么時候回學(xué)校？”

    姜清晝說得很輕松：“現(xiàn)在?！?/br>
    于叢愣了愣：“現(xiàn)在？”

    “我在路上?！彼苡心托牡亟忉?，“還要一會。”

    半晌，于叢在細密的風(fēng)聲里哦了一聲。

    姜清晝等了一會，直到綠燈通行的倒計時開始，于叢才又問：“那我能找你嗎？”

    儀表盤上的指針迅猛地轉(zhuǎn)動半圈，姜清晝的聲音里有故作出來的平靜：“可以。”

    隨著娛樂活動的發(fā)展和電子設(shè)備的普及，新年前夕的宿舍活動多得眼花繚亂，杜楠攢了太多人來，明顯不夠用，直到于叢收著垃圾出了門，他都沒注意到。

    空氣潮濕而寒冷，天色黑得接近虛無。

    他在南區(qū)宿舍門口最亮的路燈下站了許久，連自己都意識到愚蠢之后，才想起來打電話。

    姜清晝聲音很低，好像就在他的耳邊。

    “我馬上到了?！苯鍟兾⑽⒋瓪?，周圍還是很安靜。

    “我要去哪里等…”

    于叢話沒說完，聲音還有些抖，聽起來凍得難受，他看見隱蔽的人行道里鉆出來一個人，身形很挺拔，姜清晝穿著根本無法抵御當下溫度的、十分正式的外逃，胸口還別了塊類似手帕的東西。

    “姜清晝?！庇趨哺糁鴹l校園的內(nèi)部道路喊他，眼睛睜得很圓，好像很緊張。

    姜清晝蹙著的眉頭松開，臉色有點疲憊。

    于叢裹得很嚴實，姿勢笨拙地越過了馬路，在暖黃色路燈下盯著他發(fā)白的嘴唇，有點不知所措，又抬起頭看他的眼睛。

    四目相對，呼吸和風(fēng)的聲音變得很輕，仿佛停止了。

    “你回老家吃飯都要穿成這樣嗎？”于叢打破沉默。

    姜清晝向左側(cè)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衣服，一臉嚴肅地保持沉默。

    周遭很靜，路上沒人，于叢沒有嘲笑的意思，盯了他一會，問：“你冷嗎？”

    姜清晝只覺得下秒牙齒冷得就要打架：“還好?！?/br>
    于叢哦了下，仿佛在下什么決心，湊近了點，給他一個結(jié)實的熊抱。

    “去哪里？”于叢很快松開，臉蹭了一下姜清晝的肩膀，布料細膩光滑，沒什么溫度，冷冰冰的。

    姜清晝想了一會，于叢催他：“感覺你要冷死了?！?/br>
    “不會?！苯鍟冋f得勉強。

    “去你宿舍?！庇趨部此翱梢詥?？”

    他詢問的時候總是很平和，聽不出什么情緒，姜清晝還沒答應(yīng)，他又接著說：“你室友在嗎？”

    姜清晝很篤定地說：“不在?！?/br>
    于叢移開眼睛，若有所思的樣子，半天才哦了一聲，說：“那走嗎？”

    姜清晝暫未能理解戀愛狀態(tài)下毫無計劃、毫無目的的見面與約會，不過倒是很享受，喉嚨有點緊，像于叢剛才一樣心虛，捏了捏他的手。

    手指很冰，姜清晝的手指沒什么rou，握得他有點疼。

    于叢望著無人的小路，眨了眨眼，沉浸在無由的、劇烈的心跳里。

    “……你們好?！?/br>
    姜清晝保持著推開門的動作，面無表情地看著大部分時候都記不清長相的室友。

    于叢有點呆滯地看過去，對方戴著耳麥，兩只手扒拉在鍵盤上，別扭地轉(zhuǎn)過身跟他們的打招呼。

    姜清晝把人堵在門外，眼睛往下，沉思了一會。

    “我趕作業(yè)?！笔矣颜Z氣生硬卻小心，“明天一大早交。”

    屏幕上是剪到一半的視頻作業(yè)，說到底這是雙人宿舍，姜清晝良心尚未泯滅，沒有把人趕走。

    他拉著于叢要走，被猶猶豫豫地拒絕。

    于叢臉被吹得有點紅，讓人想起來民俗畫里的年娃娃。

    “你見到他就走，感覺很奇怪?！庇趨草p聲說，靠近了一點，“而且你要凍死啦?！?/br>
    姜清晝頓了頓，沒什么聲音地嘆口氣。

    “你好?！庇趨泊蛘泻粝裥W(xué)生。

    沒過多久，姜清晝像客人般的室友摘了耳機，也嘆了口氣：“你們在看什么？”

    姜清晝換了衣服，懶散地靠著沙發(fā)椅的椅背，頭轉(zhuǎn)過去。

    于叢配合地回答：“紀錄片。”

    姜清晝的室友看起來也是情緒不外露的人，扯了扯耳機線：“怎么不看跨年晚會？”

    “好看嗎？”于叢問他。

    室友半個身子擰著，掃了眼他們的屏幕：“應(yīng)該也不好看，你們可以看個電影?！?/br>
    “啊？”于叢愣了一會。

    “就是這猴子叫得我瘆得慌。”室友不解地說，“你們不覺得嗎？不難受嗎？”

    畫面里正巧一群大大小小的長臂猿跑過，有幾只沖著鏡頭齜牙咧嘴。

    姜清晝不以為意：“不難受?！?/br>
    “好像是有點?！庇趨彩掷镞€在發(fā)微信，摁下了發(fā)送，才劃拉著鼠標把視頻關(guān)掉。

    姜清晝低頭看手機里的新消息，跟于叢靜默的聊天正到一半。

    [小于小于不做咸魚：那你看了嗎？天文望遠鏡。]

    于叢眼神有點迷糊，在推薦界面里找了一會，點了個年代很久的賀歲片。

    [姜清晝：沒有。]

    于叢垂著眼睛，沒顧得上跳過最前面的龍標。

    [小于小于不做咸魚：為什么？]

    姜清晝回復(fù)他：“沒為什么?！?/br>
    于叢笑了一下，沒發(fā)出聲音，姜清晝思考不出這句回復(fù)的笑點所在，發(fā)了個疑問的表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