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朱門戲
晌午日頭烈,馮府的門房小廝趁著這個時間坐在門廊下躲懶,三兩人聚在一起正在討論府里近來發(fā)生的事。 一身灰色短打的小廝道:“唉,你們說,咱們府里是不是惹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了?” 另外的兩人一聽,這事怎么說?遂也跟著湊了上去。 “要不是惹了不干凈的東西,為什么小姐三天兩頭的生???不光這個,近來也是家宅不寧啊?!?/br> 短打小廝神神秘秘地道:“你們沒聽說嗎?昨日老爺和夫人又吵架了?!?/br> “這又有什么稀奇。老爺夫人不是三天兩頭就吵架嗎?”一人問道。 “這你們就有所不知了。我聽說這一次和以往都不一樣,老爺在外面收用了一個雅妓,如今人已懷了。想要帶回家來,夫人不允,然后老爺氣怒之下,一通老拳把夫人打倒在地不說,就連夫人身邊好幾個膘肥體壯的婆子都拉不住呢?!?/br> “哦?竟有這事……”幾個小廝越說越興奮,竟然沒注意到門外有客至。 藺府來給馮玉瑤送東西的嬤嬤久候無人至,只能干咳了一聲示意,這才引起了那邊說得熱火朝天的人的注意。 “喲,嬤嬤這是哪家府上?請告知貴府姓名,小的好去通報?!?/br> 短打小廝打眼一瞧,來的嬤嬤通身氣派,身上穿的衣裳也不似他們穿的那種料子。 要不是看她頭上少有飾物,衣袖也是做了更便于干活的窄袖,他估計也會誤以為是哪個小官府上夫人來拜訪呢。 “家下藺大人府上。此次受家中老夫人吩咐,前來為馮小姐送補品?!?/br> 說完,老嬤嬤揮了揮手,后面的小廝立刻將提著的盒子送上前交給馮府的人,然后一行人客客氣氣地就走了。 這嬤嬤回府后,自是將在馮府的所見所聞一一稟來。老夫人聽完眉頭一皺,口中雖然沒說什么,但心下卻盤算開了。 不久之后,楊家的宴會上,老夫人是如何暗中相看更合心的兒媳婦,又是怎么引出了后來的風波暫且不提。 且說呆在府里養(yǎng)病的馮玉瑤。這一次她也是病了許久,只是心境卻大不一樣。 前兩次多是病中自苦,可這遭卻開始怨上了點墨,認為是她勾著藺遠不放,才害了自己這些年幾乎成了云京城里的笑柄。 更遑論,她自從聽說了點墨常在無意間炫耀自己得到的藺遠的賞賜之后,也曾暗暗關注過,更是親眼目睹了點墨得意后的丑陋面孔。 嫉恨和憤怒交加之下,這才有了馮玉瑤這一次的久病不愈。 而馮夫人也是因為看破了女兒眼中的嫉妒,唯恐她走了歪路,讓人拘了不讓她再出去亂走。 誰料這件事被馮廉知道了。 馮廉就指望著這個女兒能一舉拿下藺遠,這樣自己成為了吏部尚書的岳父,在朝堂上也好挪一挪位置。 可馮夫人拘著馮玉瑤不說,還三天兩頭地企圖說服她不要再癡纏著一個不可能會愛她的人,甚至還滿云京尋摸了一些門當戶對的郎君,費盡心思畫了畫送到馮玉瑤面前。 只要她說看中了哪個,馮夫人就豁出去老臉幫她周旋。 然而正如馮廉執(zhí)著于功名利祿一般,馮玉瑤也是鉆進了這個牛角尖。 對馮母為她籌謀的一切置若罔聞,還轉(zhuǎn)頭就使人找來了馮廉,告訴他自己已經(jīng)有辦法嫁給藺遠了,讓他攔住母親云云。 馮廉高興壞了,轉(zhuǎn)頭就和馮母大吵了一架。 夫妻倆撕擄間,馮母口不擇言罵了馮廉一句:“你可真是饑不擇食,不拘什么臟的臭的都往床上引。你藏在外面的那個小妖精打量著我不知道嗎?那個桃夭引了多少云京的郎君作她的入幕之賓,那爛尻早就臭不可聞了。偏你把她當個寶!” 馮母越發(fā)氣血上涌,再也顧不得遮羞,將前兩日得到的消息捅了出來。 “呵!你還不知道吧!你那個孝順兒子早就已經(jīng)幫你消受過美人恩了!怎么樣?父子同塌作??墒嫣箟牧税??只那桃夭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是你的,還是那馮兆的!亦或是云京哪個老爺少爺?shù)模坎贿^我還是要佩服爺你的肚量,竟然能心甘情愿幫別人養(yǎng)兒子……” 話音才落,馮廉已經(jīng)是氣得渾身顫抖,馮兆是他最疼愛的庶子,怎么可能會這么做? 他頭腦被氣得發(fā)脹,見著瘋婦還欲再說,使出吃奶的勁上前就是一巴掌,狠狠將人扇倒在地。 可馮母也被刺激狠了,這一巴掌讓她徹底失去了理智。 她捂著臉爬起來,指著馮廉將嫁給他后這數(shù)十年的委屈,憤怒,惡心全部傾瀉了出來,惹得馮廉再度大怒。 夫妻二人全然不顧體面,又撕擄到了一處。 更加戲劇性的一幕是,馮廉一腦門子官司回到了給桃夭置辦的外宅,想要尋個溫柔鄉(xiāng)來自我安慰。 可誰知,他剛推開門,就見自己的庶子馮兆正和那桃夭在一處。 一身桃色衣衫的女子撫著肚子坐著,一腿搭在面前的人肩上,而一身石青色長袍的男子半跪著,手把著女人的腿,背對著馮廉,卻不知面前是什么動作。 馮廉目眥欲裂,手顫抖著指著面前的兩人,頭腦一陣陣發(fā)昏,竟然只咬著牙說了“你們……”二字就栽倒在地,不省人事。 隨身小廝當即把人抬到了馬車上,也顧不上屋里被嚇得魂不附體的兩人,趕著車回府去找大夫和馮夫人了。 馮夫人剛剛受了一通氣,本不欲管這個讓人惡心透頂?shù)哪腥耍陕犃松磉厠邒叩脑?,還是不得不使人去給他請了大夫回來。 那老嬤嬤只說了一句:“夫人,哪怕您再厭惡爺,可小姐卻是要指著這個爹才能尋戶門當戶對的親事,您再不彈壓下人,延請大夫過府,咱們府敗落了,小姐和您也討不了一點好?!?/br> 馮夫人這才不得不捏著鼻子,打殺了知情的幾個小廝,殺雞儆猴讓下人都閉緊嘴巴,復又使人去捉了別院的兩人前來。 桃夭當天就被沉了井,而馮兆則是被軟禁在了自己的院子,每日只被允許吃一碗清粥吊著命,再也撐不起來原本翩翩公子的模樣。 只是雖然馮夫人處理及時,但目睹這件事的人可不少,還是有些許消息透露了出去。 馮玉瑤也因此成了名聲最臭不可聞的云京女兒,沒有之一。 而馮母之前為她尋摸的有意結親的人家更是幾次三番對馮母避而不見。 馮母氣怒之下又跑到了馮廉床前把他狠狠罵了一通,又抄了撣子把他打了一頓。 這件事最終還是被馮玉瑤知道了,氣得又病了一次。 病好后已經(jīng)是一月以后,云京的貴婦人們喜愛辦賞花的時節(jié)了。 如果說之前她只是嫉恨,心中隱隱有些想法。 那這一次的病和外面人的羞辱就已經(jīng)凝成了毒汁,日日夜夜浸染她的心。 只是不知這毒汁將揮灑向誰,又要侵蝕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