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責(zé)怪地看了王蘇敏一眼，小男孩低下頭去，玩李冬青身上的那身羊皮馬褂上的毛。

    大多數(shù)草原上的匈奴人，一生一個字都不認(rèn)識，也不知道自己的年紀(jì)，有些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家里有幾匹馬，幾頭羊。有人用石頭數(shù)自己的羊，羊出圈的時候，出來一只羊就放一塊石頭，等羊回來的時候，如果羊都進(jìn)去了，石頭還剩下來，就說明有羊還沒回來。

    李冬青道：“你問這個叔叔，他幾歲了，他自己也不知道?！?/br>
    小男孩就看了一眼王蘇敏，王蘇敏還不等他問，就道：“不知道。”

    李冬青說：“看罷，我就說，他也不知道?！?/br>
    小男孩就笑了起來，把一塊石頭給他：“給你?！?/br>
    李冬青接過來了，就是一塊普通的石頭，他說：“多謝?！?/br>
    小男孩又跑走了。

    李冬青問王蘇敏：“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真不知道?！蓖跆K敏說。

    李冬青：“怪不得你不過生日?！?/br>
    “知道我也不過，”王蘇敏說，“我雖然不知道自己年紀(jì)，但知道自己肯定滿一歲了?！?/br>
    李冬青懂了他的意思，笑了起來。

    大多數(shù)人家還是只給滿一歲的孩子過生日，剩下的日子便不過了，其實李冬青自己也是這樣的，看來都是過苦日子長大的。

    他看了一眼王蘇敏，覺得王蘇敏的歲數(shù)應(yīng)該不小了，或許快三十了。

    李冬青四處望了望，篝火已經(jīng)點燃了半天了，還不見拖出女人來，估計今天晚上這篝火不是為了女人點的了，那就可能是仗打贏了。

    他昨天打聽到的是三路將軍都無功而返，難道是為了這個慶功？

    他想要趕緊找個人打聽打聽情況，一轉(zhuǎn)頭，小男孩又張開翅膀飛了過來，飛到他面前，說道：“我母親說，你們今天晚上可以住在我家的帳篷里。”

    李冬青道：“你知道左谷蠡王的軍隊現(xiàn)在在哪兒嗎？”

    “左谷蠡王是誰？”小男孩問。

    李冬青嘆了口氣，剛要說算了，王蘇敏便道：“大單于的弟弟。”

    小男孩指了指南方，說道：“我們在慶功，大單于的弟弟打敗了飛將軍，將飛將軍捉住了?！?/br>
    李冬青當(dāng)即愣了，看了一眼王蘇敏，倆人都有些不可置信。

    小男孩手里拿著一塊石頭，說道：“飛將軍，噗噗噗！”他做了一個進(jìn)攻的動作，然后又舉起來了一塊石頭，假裝是伊稚邪，說道：“伊稚邪，咚咚咚！”

    然后，他把兩塊石頭碰在一起，把李廣扔了下去，說道：“飛將軍輸啦?！?/br>
    □□一腳踩在飛將軍的石頭上，然后拿著伊稚邪的石頭，撞在了李冬青的胸口上。

    李冬青不動聲色，道：“那大單于的弟弟今天會來嗎？”

    小男孩一攤手，小大人一般地說道：“這個昆侖山也不知道了。”

    李冬青就笑了起來，他站起身來，說道：“謝謝你，□□?！?/br>
    □□道：“你要去殺左谷蠡王嗎？”

    李冬青忽然間動作一頓，低頭去看他。

    “他在南邊的草原上，”□□說道，“你不住一晚上嗎？”

    李冬青問道：“你不是不知道誰是左谷蠡王嗎？”

    “你剛說了?。　毙∧泻⒎路鹚巧底?，夸張地學(xué)著成人的動作和語氣，說道，“我當(dāng)然是跟你學(xué)的了。”

    李冬青：“那為什么說我要去殺他？”

    “我猜的，”□□道，“你肯定是要去殺他，你的衣服是新買的，不是舊的，你肯定不是這里人?！?/br>
    “而且很多人都想殺他。”他補充道。

    李冬青想了想，又坐下了，他一坐下，就和□□差不多高，李冬青說道：“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大單于要死了，”□□道，“他們說，大單于的兒子要殺大單于的弟弟，因為他們在爭王位。”

    李冬青看著他，仔細(xì)地在思考，自己五歲多的時候都在干什么，小孩子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這么聰明了嗎？

    李冬青想來想去，根本就想不起來自己五歲時候的記憶了。

    “小鬼頭，”王蘇敏說道，“我們就是要去殺他，快去再給我拿一塊奶酪來，我到時候替你捅他一刀?！?/br>
    □□卻咧著牙笑，就是不動彈。

    小男孩的母親卻過來了，是一個有些矮小的胖女人，她走過來，說道：“□□想要邀請你們來我家住一晚上，明天早上喝了奶茶再走?！?/br>
    李冬青站起來，看著她道：“這孩子真是聰明?！?/br>
    □□圍著他母親轉(zhuǎn)圈，一刻也不停下來，女人一邊攔他，一邊不可置信地笑道：“他？聰明？”

    “我只求他到時候能數(shù)得清家里有幾頭羊。”女人說道。

    □□跑開了，回頭喊道：“你自己知道嗎？”

    女人罵了他一句。

    李冬青道：“我今晚就走了，冒昧問一句，我們兩個和左谷蠡王的隊伍失散很久了，想找到他的軍隊領(lǐng)罪，他是在范夫人城附近嗎？”

    女人道：“已經(jīng)很近了，南下去找罷，估計一日就能見到。但我聽說，左谷蠡王治下很嚴(yán)。”

    她以為李冬青和王蘇敏是逃兵，面露出一些同情。李冬青便道：“不領(lǐng)罪就回不了族人身邊了，我未婚妻子還在家里等我呢，為了她我也要去?！?/br>
    王蘇敏吸了口氣，顯然是聽他扯謊聽得不耐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