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尋看了看，忽然開口，問道：“你有懷疑過我嗎？”

    李冬青莫名地道：“沒有?！?/br>
    “一刻也沒有？”

    “沒有, ”李冬青說，“別問了。”

    火尋：“你的手下都不信我，別說這個了，你還欠我個道歉?！?/br>
    李冬青：“剛才明明就道歉了, 別耍賴。”

    “剛那個不算，”火尋昶溟說，“你什么事都不跟我商量, 自己做主?！?/br>
    李冬青：“我是在跟你過日子嗎？什么事都要和你商量？”

    “你和雪滿就什么都商量。”

    “因為我在和他過日子！”李冬青服了，“你誰也要比！”

    火尋昶溟指著自己的胸口，說道：“我排第幾？”

    李冬青當即想趕他出去。

    火尋昶溟跟他講道理：“你在我心里可是第一。”

    李冬青：“……”

    “好罷, ”李冬青說，“你和雪滿都很重要?！?/br>
    火尋昶溟警惕道：“真的？”

    李冬青：“真的。”

    火尋：“我倆同樣重要，都排第一？”

    李冬青只好點頭。

    火尋昶溟如釋重負, 大為滿意：“這可是你說的, 他醒了?！?/br>
    李冬青立刻轉(zhuǎn)頭，寧和塵睜開了眼，對上了他的視線。

    李冬青當即想回去收拾火尋昶溟, 火尋昶溟一溜煙跑了出去。

    寧和塵拉住了他的手，李冬青又坐了回來，看著他，本來有很濃重地悲傷，結(jié)果被火尋昶溟一鬧，他只覺得好笑，說道：“他故意要整我！”

    寧和塵伸出手來，將他抱在了自己的懷里。李冬青霎時安靜，也回抱住他。

    寧和塵無聲地流了眼淚。

    李冬青說道：“謝謝，謝謝師父，謝謝你。”

    寧和塵搖了搖頭，李冬青瞬時覺得有刨心之痛。他深切地感覺到了，寧和塵在這一行中收到了深重的傷害，已經(jīng)遠遠地超高了目睹王蘇敏的死帶來的傷害。那是命運、時勢讓他受的委屈。

    李冬青此刻忽而明白，無論他走到哪一步，多么強大，都無法周全保護愛的人，唯一能做的只能讓世道太平。天下苦戰(zhàn)久矣，一日有戰(zhàn)爭，一日就無法得到實際的幸福。

    權(quán)力和能力，無法帶來真正的幸福，只有和平可以。

    李冬青汗毛倒起，心情久久無法平息。

    李冬青對寧和塵道：“雪滿，我真的愛你?！?/br>
    “我最害怕的，就是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李冬青說，“怕你不知道你對我意味著什么。天下、江湖……戰(zhàn)爭，對我而言不值一提。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回到中原。我醒過來的每一天，我都怨你，為什么要離開我。”

    “留在這里的每一天，我都想逃跑。師父，我求你了，別再離開我了。”李冬青哀求道。

    寧和塵眼角劃了兩行淚，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王蘇敏為了救我而死?！睂幒蛪m終于說道。

    李冬青愣了一下，寧和塵又說了一遍：“王蘇敏為了救我而死！”

    李冬青反應(yīng)過來，拍了拍他的臉，說道：“師父，看我，看著我?！?/br>
    寧和塵片刻之后，才睜開眼睛。李冬青道：“我不能替他原諒任何人，因為這是他自己的命，他自己的選擇，師父，雪滿——”

    “王蘇敏自己做的決定，”李冬青說，“我沒權(quán)利替他責(zé)怪你！”

    寧和塵終于轉(zhuǎn)過臉來，悲傷地看著他。

    李冬青：“如果有一天，我為了救你而死，你也不用去求火尋，或者是什么別人的原諒，那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愿意為你去死，因為我愛你。王蘇敏雖然不說，但他喜歡你，一直很喜歡你，我也沒權(quán)替他原諒你，我們都會做一樣的事?！?/br>
    寧和塵：“你如果替我去死，還不如直接給我個痛快。”

    李冬青微笑了起來。

    寧和塵手撫摸著他的臉頰：“聰明的小孩?！?/br>
    一直只有李冬青能安慰到他，知道他在想什么，明白他的痛苦和茫然，看出他的徘徊，李冬青精通于人性，卻不用這個本領(lǐng)作惡，他只想讓人活得更開心一些。

    寧和塵無數(shù)次涌起強烈的沖動，李冬青不該如此，這骯臟的世界配不上李冬青。他想要把一切都捧在手心，送給李冬青，送給這個聰明、善良的小孩。

    為人父、為人母、為人妻、為人夫，到底是什么感覺，寧和塵深深地品嘗過了。

    李冬青說道：“三日后入長安，之后我給你最想要的?！?/br>
    寧和塵：“我想要什么？”

    李冬青：“幸福。”

    聞人遷從大帳外咳了咳，說道：“李冬青，外頭還有東甌的流民，等著你解放呢。等半天了?！?/br>
    “就來，”李冬青吻了一下寧和塵的手背，“等我?！?/br>
    又是這個，寧和塵看著他的背影，想到這是李冬青曾經(jīng)許下的諾言：讓他幸福。

    十七歲的少年，有債必還，一諾千金。第一次見他是如此，之后每一次都是如此。

    天下的英雄啊，齊聚于此。

    三日后，長安城外，兵陳于此。

    李冬青也當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將軍。

    長安城內(nèi)外，陳兵十萬。李冬青手下，不足五千人。

    劉徹只在城墻上草草地見了他一面。劉徹站在城墻上，李冬青坐在馬上，聞人遷走出去，城門打開，韓安國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