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方使者面見，聞人遷說的話，與昨夜李冬青所教的一樣。

    昨晚，在昏暗的燈光下，李冬青說道：“他只會派出兩個(gè)人，要么就是韓安國，要么就是新任宰相，公孫弘。你并不認(rèn)識這兩個(gè)人，但是很好認(rèn)，公孫弘已經(jīng)耋耄之年，相貌昳麗，英俊偉岸，他很得劉徹歡喜，所以我猜，劉徹不會派出他來，你會遇上的是韓安國?！?/br>
    李冬青：“韓安國是一個(gè)政治家，以退為進(jìn)，以攻為守，步步為營。他很狡猾，也很謹(jǐn)慎，他比你大了好幾輪，光論謀略，幾個(gè)你也玩不過他，但是不用怕，因?yàn)樗麨閯卣f話，他自己可發(fā)揮的余地不大。”

    聞人遷：“我該怎么說？”

    李冬青：“你只需要傳達(dá)兩個(gè)消息——”

    “其一，我們所有所求，就是自由。朝廷從此從江湖撤出所有權(quán)利，江湖也會恪守規(guī)矩，不會插手朝堂?！?/br>
    聞人遷：“其二呢？”

    李冬青：“其二……告訴他，殺了他輕而易舉。”

    聞人遷頓了頓，點(diǎn)頭說道：“沒問題?！?/br>
    長安城下，聞人遷道：“韓大人，明人不說暗話，我不懂你們權(quán)臣們的心思，就直說了。我們就只有兩個(gè)要求：一，別再插手江湖事，江湖也不插手朝堂，我們和平相處；二，不是打不過，而是不想打?！?/br>
    聞人遷抬頭，指了指劉徹，對韓安國道：“我們隨便出個(gè)人，都能直接要了劉徹的命?！?/br>
    韓安國笑了起來，頗為和善的樣子，說道：“這個(gè)不是不大信的?！?/br>
    韓安國也跟著他抬頭去看劉徹，悄聲道：“皇上也不是隨你殺的。”

    聞人遷也悄聲說：“我們盟主也是?！?/br>
    韓安國：“不知道你們盟主能給你們幾年和平？江湖如若只靠一人撐著——他是會死的，他死了，誰護(hù)佑江湖？”

    燈光下，李冬青對聞人遷說：“他會策反你，會讓你自我懷疑，讓你不堅(jiān)定。也會他會說，我是帶著你們胡鬧，這是一場鬧劇——不要聽他的，你策反不了他，因?yàn)樗坏貌恢艺\于劉徹，但是他很可能會松動你。”

    聞人遷：“我怎么做？”

    “隨他去說，”李冬青看著他，“讓他感覺他說服你了。只有這樣，他才會多說，越說越多，也就會透露越多信息?！?/br>
    長安城下。

    聞人遷說：“江湖出我輩，難道英雄還會斷絕嗎？江湖人，都是武學(xué)奇才，李冬青很稀奇嗎？這天下并不少有?！?/br>
    韓安國：“不少有？你給我找出第二個(gè)來?！?/br>
    聞人遷：“寧和塵?！?/br>
    韓安國：“寧和塵絕不是江湖可以依賴的人，他恃才傲物，這才是武學(xué)奇才的宿命，就是不羈。不世出人才不愛拘束，就算你能找得出這樣的人才，他們也不會有李冬青這樣的野心和責(zé)任心，他不會想要生下來就背著枷鎖，不會想要為江湖獻(xiàn)身。百年之后，李冬青死，江湖也就亡了，這一亡，就是徹底斷絕?！?/br>
    “而如果現(xiàn)在投降，”韓安國說，“江湖還會存在?！?/br>
    聞人遷有一瞬間的猶豫，韓安國道：“而且你們未必會贏。長安城手中十萬兵馬，都是從邊塞召集而來，他們精于作戰(zhàn)，有些人的實(shí)力，不必江湖人差?！?/br>
    “你們把邊塞的士兵召回長安？！”聞人遷瞪大了眼睛。

    韓安國說：“皇上志在必得。”

    聞人遷：“……”

    他確實(shí)有些嚇了一跳，可卻不是因?yàn)榭謶郑绻吶氖勘倩亻L安，那誰守護(hù)邊塞？

    韓安國卻誤以為他是怕了，說道：“皇上會厚待俘虜，你們每個(gè)人，都能得到賞賜和官職，如果在戰(zhàn)爭中替朝廷斬獲了匈奴人的頭顱，還能加官進(jìn)爵。但如果你們死在了這里，你們一無所有。”

    燈光下，李冬青說：“如果他給你威逼利誘，聽著就行。不想演了，就直接回來。你只需要把消息帶到，到最后一刻，戲弄他，讓他知道你的忠誠，因?yàn)槟愕闹艺\意味著對我的信任，你對我的信任，意味著我的強(qiáng)大。他不會告訴劉徹你倆的全部對話，也不會被你的忠誠震懾，但是他回去告訴劉徹的時(shí)候，他的恐懼，哪怕一丁一點(diǎn)兒，也會被放大數(shù)倍，傳達(dá)給劉徹。劉徹敏感，多疑。”

    李冬青：“你要保證，你先走?！?/br>
    長安城下，聞人遷看著韓安國圓潤的臉蛋，說道：“韓大人啊，你們不是志在必得，你們是瘋了罷？”

    “邊塞的兵馬也動，”聞人遷說，“我沒覺得你們厲害極了，我覺得你們山窮水盡了?！?/br>
    聞人遷一躬身：“我走了，韓大人，我的要求請務(wù)必帶到?！?/br>
    韓安國愣了一下，眼睜睜看著聞人遷一甩袖子，轉(zhuǎn)身就走了。

    聞人遷踏下橋，走向了李冬青的身邊，李冬青眼睛看著劉徹，微微低下頭，聽聞人遷耳語兩句，忽然皺起了眉頭。

    李冬青確認(rèn)似的看了一眼聞人遷，聞人遷點(diǎn)了點(diǎn)頭。

    長安城上，韓安國走上城墻，劉徹看著下頭，問道：“如何？”

    韓安國：“他們有兩個(gè)要求——”

    “哦，”劉徹說，“那就不必說了?！?/br>
    韓安國：“諾?！?/br>
    劉徹：“無非就是讓我放他們自由之類種種。才也猜得到?！?/br>
    韓安國沒有說話。

    劉徹回頭端詳了他一眼，說道：“韓大人，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