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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后宮甄嬛傳在線閱讀 - 第84頁

第84頁

    人人都道她是失足落水,如今看來實(shí)在大有可疑,我陡然想起曹婕妤那句類似提醒的話,眼前的白蠟燭火虛虛一晃,心里激靈靈打了個(gè)冷戰(zhàn)她是知道什么的!

    更或許,她在上林苑的出現(xiàn)只是為了拖住我的腳步不讓我那么快發(fā)現(xiàn)淳兒的遲遲未歸。

    我心頭大恨,調(diào)虎離山然而也心知責(zé)問曹婕妤也是問不出什么來的。

    qiáng按住狂熱的恨意,問翠雨:你有什么證據(jù)沒有?

    翠雨瞬間雙眼通紅,終究不甘心,忿忿切齒道:沒有。

    我黯然,黯然之下是為淳兒委屈和不甘。她才十五歲,如花蕾那樣幼小的年紀(jì),原本是該在父母膝下無憂無慮承歡嬉笑的。

    我靜默半晌,努力壓制心中翻涌的悲與恨,扶起翠雨,緩緩吸一口氣道:現(xiàn)在無憑無據(jù)一切都不可妄言,你先到我宮中伺候,咱們靜待時(shí)機(jī)。

    翠雨含淚不語,終究也是無可奈何。

    殿外是深夜無盡的黑暗,連月半的一輪明月也不能照亮這濃重的黑夜與傷逝之悲。巨大的后宮像墳?zāi)挂粯拥陌察o,帶著噬骨的寒意,是無數(shù)冤魂積聚起來的寒意。連延年殿外兩盞不滅的宮燈也像是磷火一樣,是鬼魂的不瞑的眼睛。我眼中泛起雪亮的恨意,望著淳兒的遺體一字一字道:你家小姐若真是為人所害,本宮一定替她報(bào)仇,絕不讓她枉死!

    發(fā)喪那日,皇后及各宮妃嬪都來到延年殿。我qiáng忍悲痛取過早已備好的禮服為死去的淳兒換裝。

    皇后見我為淳兒換好衣裳,站在我身邊不住掉淚,感嘆著輕輕說:方良媛髫齡入宮,如今正當(dāng)好年華又得皇上憐惜,怎么不能多多服侍皇上就驟然去了?真叫人痛惜啊!

    華妃亦嘆息:這樣年輕,真是可惜!

    華妃,愨妃、敬妃和曹婕妤等人都在抹眼淚。我已經(jīng)停止了哭泣,冷冷看著遠(yuǎn)遠(yuǎn)站著殿門一邊抹淚啜泣的華妃,只覺得說不出的厭煩和憎惡。

    這時(shí),玄凌的諭旨到了,那是諭禮部、抄送六宮的:良媛方氏賦xing溫良,恪共內(nèi)職,虔恭蘋藻之訓(xùn),式彰珩璜之容。今一朝遘疾,遽爾薨逝,予心軫惜,典禮宜崇。特進(jìn)名封,以昭淑德,追封為淳嬪一切喪儀如貴嬪禮。又命七日后將梓宮移往泰妃陵與先前的德妃、賢妃和早歿的幾個(gè)妃嬪同葬。

    斯人已逝,玄凌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不斷有位分低微的宮嬪們竊竊私語,為淳兒慶幸:死后哀榮如此之盛,也不枉了!而于我,寧愿淳兒沒有這些虛名位分。一個(gè)恍惚,好似她依然在我宮中,忽然指著那一樹海棠,歪著頭笑嘻嘻道:jiejie,我去折一枝花兒好不好?,那樣鮮活可親。

    我知道是她,轉(zhuǎn)眸bī視華妃,握緊手指,這是我身邊死去的活生生的生命,如果真有任何手腳使淳兒殞命,我一定、一定要全部討回來!

    注釋:

    (1):捉七:一種閨閣游戲

    后宮-甄嬛傳Ⅱ 第六十章  花落

    西南的戰(zhàn)事終于以大周的勝利告終,收復(fù)失去已久的疆土于一個(gè)王朝和帝王而言都是極大的榮耀。班師回朝之日,玄凌大行封賞,即是哥哥功成名揚(yáng)的時(shí)候。武將一戰(zhàn)名揚(yáng),哥哥被封為奉國將軍,又予賜婚之榮,也算得少年得志。自然,更是汝南王玄濟(jì)和慕容一族聲勢(shì)最煊赫的時(shí)候。

    玄濟(jì)享親王雙俸,紫奧城騎馬,華妃之父慕容迥加封一等嘉毅侯,長子慕容世松為靖平伯、二子慕容世柏為綏平伯。而華妃生母huáng氏也被格外眷顧,得到正二品平原府夫人的封誥,例比四妃之母。而后宮之中華妃亦被冊(cè)封為從一品皙華夫人,尊榮安享,如日中天。娘家軍功顯赫,手掌協(xié)理六宮的大權(quán),又得玄凌寵愛,這樣事事圓滿,唯一所憾的只是膝下無子而已。

    自身體復(fù)原以后眉莊漸漸變的不太愛出門,對(duì)于玄凌的寵愛亦是可有可無的樣子,非召幸而不見。如今qíng勢(shì)這樣bī人,眉莊再克制隱忍,終于也沉不住氣了。

    那日眉莊來我宮中,來得突兀。門外的內(nèi)監(jiān)才稟報(bào)完她已徑直走了進(jìn)來,連宮女也沒扶著。我見她臉色青白不定,大異往常,心知她必有話說,遂命所有人出去。

    眉莊緊咬下唇,胸口起伏不定,臉色因憤怒和不甘而漲得血紅。

    我斟了一盞碧螺在她面前,柔聲道:jiejie怎么委屈了?

    眉莊捧了茶盞并不飲,茶香裊裊里她的容色有些朦朧,半晌方恨恨道:華妃

    我婉轉(zhuǎn)看她一眼示意,輕聲道:jiejie,是皙華夫人

    眉莊再忍不住,手中的茶碗重重一震,茶水四濺,眉莊銀牙緊咬,狠狠唾了一口道:皙華夫人?!只恨我沒有一個(gè)好爹爹好兄弟去征戰(zhàn)沙場(chǎng),白白便宜了賤人!

    我悠悠起身,逗弄金架子上一只毛色雪白的鸚鵡,微微含笑道:jiejie勿需太動(dòng)氣。皙華夫人這樣炙手可熱,我怎么倒覺得是先皇玉厄夫人的樣子呢?

    眉莊不解,皺眉沉吟:玉厄夫人?

    我為鸚鵡添上食水,扶一扶鬢角珠花,慢慢道玉厄夫人是汝南王的生母,博陵侯幼妹,隆慶十年博陵侯謀反,玉厄夫人深受牽連,無寵郁郁而死。我淡淡一笑:為了這個(gè)緣故,玉厄夫人連太妃的封號(hào)也沒有上,至今仍不得入太廟受香火。

    眉莊苦笑:慕容家怎么會(huì)去謀反?

    我微微冷笑:何需謀反呢?功高震主就夠了。何況他們不會(huì),保不齊汝南王也不會(huì)。

    眉莊這才有了笑容,道:我也有所耳聞,近幾年來汝南王漸有跋扈之勢(shì),曾當(dāng)朝責(zé)rǔ文官,王府又窮奢極yù。朝野非議,言官紛紛上奏,皇上卻只是一笑了之,越發(fā)厚待。

    我微笑不答,小時(shí)侯念《左傳》,讀到《鄭伯克段于鄢》,姜夫人偏愛幼子叔段,yù取莊公而代之,莊公屢屢縱容,臣子進(jìn)言,只說多行不義必自斃,子姑待之。等叔段引起公憤,惡貫滿盈,才一舉殺之。雖然后人很是鄙薄莊公這樣對(duì)同母弟弟的行徑,然而于帝王之策上,這是十分不錯(cuò)的。

    日前玄凌只作戲言,于汝南王狷狂一事問我意下如何,我只拿了一卷《左傳》將莊公故事朗朗念于他聽,玄凌含笑道:卿意正中朕懷。

    如今一切烈火澆油,亦只為一句子姑待之。

    我含笑低首,潰瘍爛到了一定的程度,才好動(dòng)刀除去。由著它發(fā)作好了,爛得越深,挖得越gān凈。見眉莊微微沉思,于是顧左右而言他:jiejie近來仿佛對(duì)皇上很冷淡的樣子。

    眉莊淡漠一笑:要我怎樣婉媚承歡呢?皇上對(duì)我不過是招之即來,揮之則去而已。

    我慢慢沉靜下笑容,只說了一句:沒有皇上的恩寵,jiejie怎么扳倒皙華夫人?越無寵幸,越容易被人輕賤。jiejie是經(jīng)歷過的人,難道還要meimei反復(fù)言說么?

    她妙目微睜,蘊(yùn)了一縷似笑非笑的影子,道:你很希望我得寵?

    四月末的天氣風(fēng)有些熱,連花香也是過分的甜膩,一株雪白的荼蘼花枝斜逸在窗紗上,開到荼蘼花事了,天就這樣要過去了。屋中有些靜,只聞得鸚鵡腳上的金鏈子輕微的響。眉莊盞中碧綠的茶湯似水汪汪的一汪上好碧玉琉璃,盈盈生翠。我心下微涼,片刻才道:我難道希望看你備受冷落么?我靜一靜,jiejie近日似乎和我生分了不少,是因?yàn)槲矣猩碓凶宩iejie傷心了么?

    眉莊搖頭:我并沒有,你不要多心。她說:我和你還是從前的樣子。你說的話我記在心上就是。

    我送了眉莊至儀門外,光晴好,赤色宮墻長影橫垣,四處的芍藥、杜鵑開的如錦如霞,織錦一般光輝錦簇,眉莊穿著胭脂色刻絲桃葉的錦衣走在繁麗的景色中,微風(fēng)從四面撲來,我無端覺得她的背影憑添了蕭索之姿,在漸老的光中讓人傷感幾多。

    歷年五月間都要去太平行宮避暑,至中秋前才回宮。今年為著民間時(shí)疫并未清除殆盡恐生滋擾,而戰(zhàn)事結(jié)束后仍有大量政務(wù)要辦,便留在紫奧城中,也免了我和杜良媛懷胎之中的車馬勞頓。

    淳兒的死讓我許久郁郁寡歡,眉莊除了奉詔之外不太出門,陵容倒了嗓子更是不愿見人,鮮少來我這里,惟有敬妃,還時(shí)常來坐坐。

    玄凌怕我這樣郁郁傷了身子和腹中孩兒,千方百計(jì)要博我一笑,送了好多新鮮玩意兒來,又命內(nèi)務(wù)府尋了一只白鸚鵡給我解悶,并允了我三日后讓新婚的哥哥帶了嫂嫂來宮中相見。

    三日之期很快到了。

    這日一早哥哥見過了駕,便帶了嫂嫂薛茜桃來我宮中。

    哥哥與嫂嫂知我新晉了莞貴嬪,所以一見面便cha燭似的請(qǐng)下安去:貴嬪娘娘金安。

    我眼中一熱,迅速別過臉去拿手絹拭了,滿面笑容,親手?jǐn)v了他們起來,道:難得來一回,再這樣拘束見外豈不是叫我難過。

    接著又命人賜座,我問:爹爹和娘親都還好嗎?

    哥哥道:爹與娘都安好,今日進(jìn)宮來,還特意囑咐為兄替兩位老人家向娘娘問安。

    我眼圈兒一紅,點(diǎn)點(diǎn)頭:我在宮中什么都好,爹娘身子骨硬朗我就放心了。哥哥回去定要囑咐爹娘好生保重,我也心安。

    嫂嫂又請(qǐng)了個(gè)安:都是托娘娘洪福。爹娘聽說娘娘有了身孕,又新封了主子,高興得不知怎么才好,娘在家中日夜為娘娘祝禱,愿娘娘一舉得男。

    我仔細(xì)打量這位嫂嫂,因是新婚,穿一色縷金百蝶穿花桃紅云緞裙,人如其名,恰如一枝紅艷艷的桃花。并不是出奇的美艷,只是長得一團(tuán)喜氣,宜喜宜嗔,十分可親。

    我暗暗點(diǎn)頭,凌容的xingqíng隱婉如水,我這位嫂嫂卻是慡朗的xing子,顧盼間也得體大方,頗有大家閨秀的風(fēng)范,想來可以主持甄府事宜為娘分憂。心下很是可意,遂道:嫂嫂的父親薛從簡(jiǎn)大人為官很有清名,我雖在深宮中,也素有耳聞?;噬蠒r(shí)常說若人人為官都如薛大人,朝廷可以無恙了。

    嫂嫂忙謙道:皇上高恩體恤,父親必當(dāng)盡心效力朝廷。

    我呵呵一笑,看著哥哥道:哥哥如今在朝為官,可要好好學(xué)一學(xué)你的岳父大人啊。

    哥哥略略一笑,猶不怎樣,嫂嫂卻是回頭朝他粲然一笑,露出雪白的皓齒如玉。如斯qíng態(tài),哥哥反卻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