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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汐陡然一驚,立刻明白過來。她的吃驚不亞于我當(dāng)年在入宮前一夜發(fā)現(xiàn)的陵容的眼淚悲泣。她怔怔片刻,容色稍稍恢復(fù),道:奴婢自問在宮中磨礪多年,也算見過不少人與事。雖然亦能體察出安氏些微的不軌之心,然而甄公子安氏對甄公子,奴婢當(dāng)時真真沒有看出半分來。 我長長地嘆息一句,道:何止是你。若不是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聞,連我自己也幾乎不能相信的。然而所謂孽緣,真真切切是有的。安氏心思之深沉細(xì)密,亦可見一斑。我怔怔落下淚來,guntang的眼淚幾乎燙傷到我的心智,從前你旁敲側(cè)擊,亦提醒過我安陵容或許有二心,要我小心提防,是我自己太相信她,太相信所謂姐妹之qíng,才至于今日的地步,也是我大意輕信、咎由自取了。 槿汐道:這便是娘子的軟弱之處,太過重qíng了。其實在宮廷之中,不妨把qíng之一字看得淡些,便如敬妃娘娘一般,或許要自在坦然得多。 我哽咽著,將自己一直未曾想明白的心思一一道來:槿汐,我一直想不明白。我待安陵容,雖不如對眉莊一般掏心掏肺,也算是盡心盡意。緣何她恨我至此,先以舒痕膠殺我腹中幼子,再依附皇后聯(lián)手扳倒我,將我踩至最底處,連我一家老少也不放過。我不明白,她怎會這樣恨我? 槿汐的神色亦是復(fù)雜而迷惑的,然而她坦然一笑,卻是世故的明白dòng悉,人心的繁復(fù)善變,大約也在于此吧。 人心的繁復(fù)善變,我喃喃反復(fù)自語,槿汐,如今我常常有一種癡心妄想。人生若只如初見譬如陵容,只是我初見她時那般柔弱楚楚,眉莊jiejie也是那樣慡朗大方。而他,只是我初見他時的樣子我凄婉一笑,漫天四散如雨的杏花中他含笑而來,那一個天可是天,終究是要過去的。若時間只停在那一刻,沒有后來的種種糾結(jié),該有多好。 夜風(fēng)從窗fèng間貫入,帶著cháo濕yīn寒的氣息,似一口yù吐未吐的嘆息,晃得原本稀微的燭火跳躍明滅。槿汐伸手護(hù)住火苗,默然片刻,道:秋風(fēng)悲畫扇,故人心易變。世間的事往往如此呵。 驪山語罷清宵半,夜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幸錦衣兒,比翼連枝當(dāng)日愿。我緩緩吟誦完,夜雨霖鈴愁難當(dāng),我竟輕輕地笑了,道:今夜竟也是寒雨霖鈴的時候呢。槿汐,你信不信?薄幸錦衣兒,這些日子來,其實他幾乎不入我的夢來。只怕長久下去,我竟快要忘了他的樣子了。 槿汐的笑有沉甸甸的溫和,安撫人的心,道:他原本就是娘子決意要忘的人呵,不記得自然是最好的事了。宮中的日子從來最能磨礪去人的棱角,娘子入宮多年,對人事、對他,多是隱忍求全的。宮廷中紅墻朱影紛爭不斷,奴婢常常會覺得,娘子初入宮闈時的氣xing都已經(jīng)消磨殆盡了。直到那一天,娘子與他決絕拜別,決然吟誦錦水湯湯,與君長訣,如此果決堅毅,一去再不肯回轉(zhuǎn)。奴婢才清晰覺得,這才是娘子真正的本xing。娘子之所以為娘子,便當(dāng)如是。只可惜,宮里是容不下這樣的好氣xing的。娘子能走得出來,保全自己也保全別人,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我感激槿汐的通達(dá)明白,然而亦道:即便我忘記了他,有些事、有些怨恨傷心,只怕也要很久才能忘記了。 雁過終究也留痕,何況是人呢?即便長久以后娘子真真正正忘記這個人了,有些傷痕到底也是抹不去了。人有心魔,娘子也要極力平復(fù)才好啊。槿汐勸完,笑容明亮而清澈,如水波搖曳,仿佛能照亮人的眸子,那么,其實算不算是娘子對他的qíng意也不是真正的銘心刻骨呢?所以怨恨傷心要比思念愛慕來的多。若是真正qíng意深刻而堅定,是不會輕易被仇恨怨念所遮蓋的。自然,宮中從不需要這樣的qíng意的。這樣的qíng意即便有,也經(jīng)不得風(fēng)chuī雨打、種種yīn謀詭計,總要消散去的。不過話說回來,若只是娘子費心勞力維系這樣的qíng意,他卻猜疑揣測,這qíng意如何能長久,反而叫娘子落到傷心出去。這世上的好qíng意,必得是你有qíng我有意,你信我我也信你,方能真心相知,到長久里頭去。 我微笑道:槿汐,你是否今年已年過卅五,是否真的自幼生長在宮中侍奉? 槿汐微微驚訝,這個自然。 我笑:那么,為何你懂得的竟比這世上萬千癡男怨女懂得的都要深切明白? 槿汐也是失笑,娘子取笑奴婢呢。娘子一向聰敏,怎不曉得大千世界之事,本就是旁觀者清,當(dāng)局者迷。尤以qíng愛為甚。若換做是奴婢陷于qíng愛之中,此刻也不過是個最最糊涂的人罷了。 我微微頷首,只是槿汐,你最最jīng明,怎會陷于qíng愛之中,有不能自拔的一天呢? 槿汐是神色一個恍惚,反而是我覺得恍惚看錯了,槿汐如何會有這樣哀傷而多愁的一瞬流露,定是我看錯了。她很快笑道:奴婢身世卑微只懂得服侍主子,又是卅五老女了,大半輩子早已過去,如何還有qíng愛之事,當(dāng)真是說笑話了。 我與她說話,心中煩擾已經(jīng)減輕了大半,此刻也笑道:是啊,這事的確是我玩笑了。只是如今叫我看來,無qíng竟是比有qíng好的多多了。 槿汐只是笑,是么?若有一天娘子或許遇上真心待娘子,娘子又真心相待的人,恐怕娘子便不會說這樣的話了。 我啞然失笑,槿汐,你是笑話果然比我打趣你的更過分了。我已在佛門之中,怎還會遇見這樣的人呢? 槿汐服侍著我擦洗了身子睡下,只一味和靜微笑,的確是奴婢玩笑了,引娘子笑一笑,能好好睡罷了。 如此我復(fù)又睡下。窗外雨聲潺潺,風(fēng)聲蕭蕭,本就秋窗秋不盡,那堪風(fēng)雨助凄涼,又牽動離qíng別恨,人世凄涼。我在長久的傾訴中不覺淚灑窗紗濕,亦稍稍得到平息,漸漸睡穩(wěn)了過去。 后宮-甄嬛傳Ⅳ 4.故人來(上) 十一月初的時候,天氣逐漸寒冷下來,山中時常有大霧繚繞,總是晴好時少,yīn雨時多。平房低矮,每到這樣的時氣往往yīn冷而cháo濕,整個人如同成了置身yīn暗角落的暗綠苔蘚,一把掐得出水來。炭火自然是有的,各屋分下來,到了我們這里卻是極劣的黑炭,一燒起來便煙熏火燎,住不得人,嗆得連眼睛也睜不開。 槿汐忍不住去問,那邊廂主事的靜白只笑吟吟拿一句話打發(fā)了,敢問一句,莫愁她是奉旨來修行呢還是來享福的?一句話便堵了槿汐的嘴。 更有小尼姑在旁笑道:咱們可分不出黑炭還是銀炭才算是好炭,你們家娘子見的世面多,不如自己做去,可比從別處求來的好。 槿汐再好修養(yǎng)再能忍耐,到底也忍不住了,臉皮紫漲起來,道:可是那黑炭真真是不能用的,娘子才剛出月,不知靜白師傅可否多多照顧,好歹娘子也是奉旨修行的。 靜白人長得敦實,聲音卻是與她身量不和諧的尖利,道:奉旨修行?那是給外頭人知道好聽的,咱們寺里的人,姑姑可不用說這樣的話了吧。俗話說的好,瞞上不瞞下。真打量咱們?nèi)巧底幽?,誰不知道莫愁是被趕出宮來的!說完,一群人便哄笑起來。 靜白的嗓門本就大,揚起聲來說話更是嗡嗡地如在敲鑼打鼓一般,槿汐忍了又忍,知道與她們是說不通了,正要出來,卻有個小姑子拉住了槿汐,笑嘻嘻道:我再有個好法子告訴你,后山里頭樹多的是,你們好好去砍些來燒柴火也是一樣的。說著捂著嘴嘻嘻笑。 這樣的天氣,山路陡峭,如何還能再去砍柴,這話分明是調(diào)侃切為難了。 槿汐不yù與她們多言,轉(zhuǎn)身便走。 然而末了,靜白的一句話更是刺耳,還是傳入了她耳中,請恕貧尼再多嘴說一句,這兒可不是宮里讓娘子予取予求,娘子也不再是從前的娘娘了,要知道自己的身份。 這句話說得極重,槿汐臉色微變,直直走了回來。 她回來時我正和衣睡在g上,人朦朦朧朧醒著,只懶怠起來。浣碧獨自在門外院中洗衣,見槿汐雙手空空回來,不由急道:又受了她們排揎了? 槿汐也不說話,只坐在她身邊一同漿洗衣裳,片刻向內(nèi)探頭道:娘子呢? 浣碧小聲道:小姐睡著呢,還未醒來過。 槿汐微微松了口氣,道:若真只是排揎就算了,你不曉得那些人說話多難聽。 浣碧卷一卷將要落下的袖子,搖頭道:再難聽的話,從前小姐剛進(jìn)宮不得寵的時候,huáng規(guī)全他們在內(nèi)務(wù)府說了多少難聽的話出來,咱們不也生生受了么? 槿汐擺手道:那也罷了,到底是宮里,拜高踩低、跟紅頂白是尋常不過的事qíng??墒沁@里是佛門清靜之地,修行的所在,你不知道那些姑子們說出來的話有多少難聽、多少傷人。她們都以為我睡熟了,于是槿汐娓娓道來,將一應(yīng)經(jīng)過全說與了浣碧聽。 浣碧聽完,不由又驚又怒,道:這是姑子們會說的話么?簡直連市井潑婦也不如。小姐已經(jīng)落魄到這個地步,何必再要踩上這一腳呢?落井下石又對她們有什么好處來著。 槿汐嘆一口氣,愁苦道:剛來就已經(jīng)是這樣了,以后的日子娘子可要怎么熬呢? 我只安靜聽著,一點一點縮進(jìn)被褥中,一點一點把自己包裹起來。十一月的天氣,已經(jīng)入冬了。一說話,便有淡薄的白氣從口中溢出??墒翘鞖庠倮?,又怎比得上人心的翻復(fù)寒冷呢? 到哪里,當(dāng)真是到哪里都逃不開是非和糾葛么? 甘露寺已經(jīng)是最后一重退路了,我還可以逃到哪里去?連一個安身留命的棲身之地也沒有了。 我緊緊咬著被子。寺里的被子,自然不能與宮中輕軟的云絲綿被相較,硬邦邦壓在身上,一點也不覺得暖和。我咬的牙關(guān)發(fā)酸,眼淚還是抑制不住地落了下來。 只落了一滴,我卻再也不愿為此流淚了。早早就知道,即便來了甘露寺,也不是來享受清福的,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要吃苦,又何必再難過受些什么苦呢? 我拭一拭淚,輕輕起身走到外頭。浣碧與槿汐聽到腳步聲,俱是嚇了一跳,忙以笑容掩飾過方才臉上的愁容,道:娘子醒了,怎么不多睡會兒就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