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華胥9
單善一睜眼就看見了賀影幢的臉,少年的面孔不知何時已經(jīng)褪去了青澀,長成了成熟堅毅的模樣,只是那雙眼睛仍舊是帶了他無論如何都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里頭跳動著的盡是些他所認(rèn)為的不該困擾著對方的東西。 那是他的小幢,本該在這山上無憂無慮長大的,而不是少年老成,為了許多原本不相干的事情皺眉發(fā)愁。 也不該總對他患得患失。 他又不會走,小幢到底在怕什么呢? 他的小幢那樣好看,可不能變成故事里的小老頭的模樣。 于是他便伸手,要撫平面前人的眉頭,當(dāng)發(fā)現(xiàn)這樣做也無濟(jì)于事之后,便還是抬手,將人摟拉下來:“那就是我不對,你罰我好不好?!?/br> 在他自顧自的溫聲軟語之中,賀影幢也從清明變得恍惚,恍惚之中他好似變成了一個少年,懷里抱著的人正一聲一聲、一下一下地哄著他。 他也確實是不高興的,因為自己的人,在不經(jīng)意之間就叫人覬覦,這也就罷了,他甚至就沒防備過那覬覦他的亂七八糟的存在,總叫人平白利用。 這教他怎么可能高興? 可哄著他的那個人,確實滿心滿眼都是他啊。 那個人沒騙過他,他在那人眼里就是獨一無二的,這點兒自信他也有,相信著在這時間沒人能同自己一般??赡莻€人懂得少,只當(dāng)這確實是一個安平盛世,又或是將這方桃源想得太過安穩(wěn),以為自己真心便所有人都是真心。 實則世上有著太多的兩面三刀腌臜事,也有人最喜歡,將旁人的那一顆真心放在手上玩弄。 那人更不知道,他其實奢求更多,有著更過分的心愿。 歸根結(jié)底,那個人一直都是干干凈凈的,干凈到叫他不知道該如何像對方講述那些污穢,只能是一次次想著方法,叫那人不必沾染世俗中的塵埃。 可是,這真的太難了,他一個不留神沒看住,便總有那些不自量力的要湊上前來,那人一無所知,還總學(xué)不會警惕。 心中再次亂作一團(tuán),他嘆了一聲,終究是順著那人的的意思,松開了緊握著的拳頭。 所做出的努力終于得到了回應(yīng),單善心中那根弦也松了不少,更全心地投入到正在做著的事情里。 接下來,便是仿佛置身于汩汩淌出的溫泉水當(dāng)中,單善對這種感覺陌生,卻也不排斥——他原本也是不排斥的,畢竟妖生漫長,遇著合適的狀況,其實也沒必要多矯情。 更何況那是他的少年,是那個站在梧桐樹下,每一個春秋,都一聲一聲,帶著不同情緒對他說“單善,下來”,并且會在樹下伸出手,要接住他的小幢。 他很歡喜。 可真真到了對方登堂入室的時候,單善卻生了退意,憑著本能要往后瑟縮,只可惜自己做的孽,還是得自己來償。 任憑刀山火海都是自找,更何況如今也不需他刀尖舔血,不過一方雨夜飄搖,霧海當(dāng)中尋覓眼前那不知是否海市蜃樓的溫柔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