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的時候，單善下意識用手臂擋光，而也就是模模糊糊的一瞥，他才意識到房間里頭還有人。

    ——賀影幢站在窗邊，低頭肅立，仿佛上墳。

    單善甚至懷疑，賀影幢是想跪下來的。

    只不過要真跪了，那可更像是守靈了。

    當(dāng)時腦子里頭跑火車，卻不代表他什么都沒能記清楚。

    他又做夢了，這一回在夢中，他看清楚了少年的臉，也知曉了少年的名字，與他們從前的關(guān)系。

    一覺醒來，終于是什么什么都沒忘記，清清楚楚印在腦海當(dāng)中，仿佛記憶回歸——而即便他寧可不記得，一些旁的痕跡卻也在張牙舞爪地昭示著前一晚上的真實(shí)。

    他知道賀影幢在默哀什么。

    因?yàn)橘R影幢犯錯了，而在賀影幢自己心中，這樣的錯處已然到了不可饒恕的地步。

    “賀影幢?！?/br>
    單善沒拿開撂在眼睛上頭的手臂，這會兒他不想同賀影幢對視，能躲得一時，便是一時。他緩了口氣，還是沒能直接將話說出來。

    又能怎么說呢？就當(dāng)沒事發(fā)生過，還是叫賀影幢就這么忘掉？

    他不在意這些事情，況且原本便是你情我愿的，在夢里頭，少年是他曾經(jīng)的愛人。

    可不管賀影幢是少年的轉(zhuǎn)世還是只是像，他們之間都沒有關(guān)系，吃虧的是賀影幢，被拉下水的是賀影幢，而會很在意這些問題的，也是身為人類的賀影幢。

    他不知道該用什么立場去叫賀影幢當(dāng)著是沒發(fā)生過。

    結(jié)果便是在他猶豫著的當(dāng)口，賀影幢出聲了。男人聲音低啞，還帶著做錯事的心虛：“對不起?！?/br>
    單善一怔，下意識便拿開了手。

    于是賀影幢便撞進(jìn)了一雙帶著愕然的眼睛里頭。

    而那雙眼也仍舊是清澈的，就如同先前看到的一樣，總帶著點(diǎn)兒不知道哪里續(xù)下來的光。

    單善愣了好一會兒，居然是笑了，帶著幾分無奈坐起來：“怎么還到你說了？要這么說，也是我對不起你啊?！?/br>
    賀影幢移開視線，心里頭百味雜陳，而這也都表現(xiàn)到了他表情上頭。

    見他果然是在糾結(jié)，單善也不急著繼續(xù)談話，干脆起身下地，在賀影幢手忙腳亂不知道該做什么的時候制止了他無頭蒼蠅一樣輪竄的想法：“不用看過來，我們都先冷靜一下。”

    還是笑了一聲：“不管怎么說，謝謝你。”

    縱然沒明明白白說出來，他卻相信賀影幢明白。

    不管前一天晚上發(fā)生過什么，是不是真的你情我愿，至少他現(xiàn)在不至于衣不蔽體，賀影幢也沒有任何做得不體貼不周到的地方。

    或許賀影幢是不情愿的，但他依然做好了一切并不算是義務(wù)的事情。

    而賀影幢得了他“不用看”的指令，果真是沒有繼續(xù)往這頭看過來，只偏著頭繼續(xù)站著。

    單善則是目不斜視地，從他面前走了過去，關(guān)上了浴室門。

    等外頭也終于傳來了關(guān)門的聲音，他才總算是松了最后一口氣，整個人軟了下來。

    經(jīng)此一遭，他才明白賀影幢確實(shí)是個天賦異稟的，就連體力，都好得不像是個人。

    當(dāng)下他也不知道該不該慶幸送了單潼去住校，好半晌，只輕輕一聲嘆息。

    這都造的什么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