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程公司之前的市場，每個片區(qū)只有一個銷售員。無論發(fā)生什么情況，只能聽這個銷售員說。

    你即便是遠程公司的一把手，對于市場，只能當睜眼瞎。銷售員怎么說，你只能聽著。所有的措施制定，基于銷售員們給出的信息。

    自從生產(chǎn)一線的分廠和市場部銷售部門重新組合后，對于掌控市場的力度，明顯加強。

    這樣的組合，是以市場為導向，屬于訂單式生產(chǎn)。還有，就是防范銷售員在外面弄一塊個人創(chuàng)收的自留地。

    現(xiàn)在，每個片區(qū)，有遠程公司的五個銷售員。各負責一個單品，又相互制約。再有人想搞自留地，就得考慮后果。

    說白了，挖遠程公司墻角的事情，肯定不能做了。一旦被發(fā)現(xiàn)，輕則調離，重則吃官司。

    華克明提出暗訪市場，得到了遠峰的認可。

    之前，遠峰也想到了這一茬。只是，沒有時間。現(xiàn)在，公司的事情，基本上理順，他也就可以去市場上看看。

    至于如何暗訪，華克明手上帶著一份客戶清單。上面有客戶的門面地點，電話號碼，包括具體聯(lián)系人。

    有了這個通訊信息。尋找起來，自然要容易得多。

    暗訪的線路，由近而遠。也就是說，華克明和遠峰只要出了這座城市，就可以接觸到異地的代理商。

    第一站，就在臨近的a市。

    下了車，出了車站，華克明拿出帶著的代理商信息表。

    按圖索驥。

    叫了一輛黃包車。人力的。

    兩個人坐上，到了沿河路。這里有一個機械配件批發(fā)市場。聽踩黃包車的師傅說，這個批發(fā)市場，才建設起來，使用沒多久。

    兩個人進了這家私營店面。四大間。門臉不小。

    “要什么？”店面里三個人中，有一個站起來，迎到了門口。

    “哦?？纯??！?/br>
    迎到門口的店員，四十多歲，理著一個大分頭。他用了審視的目光，把遠峰和華克明上上下下掃了一遍。在他感覺，這兩個人，不像是要買什么配件。

    做生意的人，只要有些年數(shù)，一眼就能看出進門來的客人，是哪一路。

    進門來的，有真顧客，有假顧客。

    假顧客晃眼，閃一下，就出門走人。

    大分頭轉身，想回到剛才的座位上去。因為，近前后，他發(fā)現(xiàn)進門來的兩個人，并不像要買什么東西，而且，他也聽見了進門來的人有一說，看看。

    那好，你們就隨便看看吧。

    華克明走向貨物展示架，率先要看的是別的廠家的產(chǎn)品。

    其實，他面前有遠程公司的產(chǎn)品，他竟然熟視無睹。

    華克明這樣做，為的是避免引起對方懷疑。

    這個時候，遠峰就一直站在門口，沒有進來。反倒是，遠峰看了一眼里面后，就看門外。他這樣子，像急著要離開。

    華克明這個時候，像忘記還有同來的一個人。

    “這個柱塞總成，怎么賣？”華克明拿起別的廠家的一盒產(chǎn)品，反復在看。

    大分頭剛想坐下，聽華克明問，就看了兩個同事。顯然，華克明像是真的要買配件。因為，他聽華克明說了一句行話：總成

    而不是說柱塞怎么賣。

    包裝盒上有字樣，寫著柴油機柱塞字樣，但沒有總成這兩個字。

    由此可見，華克明是個行家，是真的來買配件。

    大分頭暗嘆自己，這回，看走眼了。

    “你想要多少？”大分頭問了。

    華克明笑笑地，告訴，“我手上有一批貨，如果給你們這，怎么合作？”

    大分頭問：“代銷？”

    “不。要現(xiàn)錢。”

    “哦。這個，我們不做?！?/br>
    “便宜點，也不要嗎？”

    “不要。我們這，只做代銷?！?/br>
    華克明問：“怎么代銷？”

    “一批壓一批。”

    大分頭的意思，你先放一批貨在這，賣完后，你發(fā)下一批貨時，可以結上一批貨的款子。

    華克明又問：“壓貨，怎么壓？”

    大分頭告訴，“第一批放五十件。賣完了，第二批，放一百件。到時，把上一批的五十件的款子結了?！?/br>
    華克明問：“以后，就一直這樣的模式嗎？”

    “不。下一批壓貨，翻番，你放兩百件，我們把上一批的一百件，結款子。”

    華克明問：“這樣，廠家吃不消啊?！?/br>
    如果所有的代理商，都是用這個模式，遠程公司得要多少資金墊上去。

    大分頭，這就盯著華克明看了，問：“你生產(chǎn)廠家的嗎？”

    “哦。我們是從生產(chǎn)廠家拿貨。我們做中間商。”

    “這樣啊。你還是走吧。我們談不攏的?！?/br>
    遠峰已經(jīng)站到了門口。

    華克明出門。

    兩個人離開這個店面，回頭看了，站住。

    華克明說：“這里的情況，算是真實的?！?/br>
    遠峰問：“今后，對這樣的客戶，怎么辦？”

    華克明說：“現(xiàn)在，沒有辦法。我想，先調研。一圈跑下來后，摸清楚總體情況后，應該會有應對的辦法?！?/br>
    遠峰說：“這個局面，必須扭轉。這樣縱容下去，公司有再多的資金，也會被這種代理商拖垮。事實，已經(jīng)被他們拖成了眼下的境地?！?/br>
    華克明說：“我還就不信，死了張屠夫，就得吃帶毛的豬不成。我們的產(chǎn)品，即便在這里賣得再好，也得挪窩?！?/br>
    這年頭，三角債成了社會問題。

    三角債到了被人深惡痛絕程度。因為，三角債害死人啊。

    遠程公司走到今天這種舉步維艱的境地，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因為三角債。

    華克明在當工會文娛干事時，就關注過三角債的問題。他曾經(jīng)寫過一個話劇小品，就是痛斥三角債的。

    那個故事核，并不是他瞎編。他依據(jù)的，是一個已經(jīng)不做銷售員的一段經(jīng)歷。

    從當上銷售線總經(jīng)理的那一天起，華克明就想解決遠程公司的三角債。

    他知道，三角債，有一些，是人為的。不排斥遠程公司的三角債，有一部分，就是銷售員和代理商里外勾結形成的。

    這，也正是為什么想到，要進行暗訪。

    有一輛黃包車過來。里面沒有人。華克明招了手。

    他倆坐上去，去下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