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鴨蛋碎在別人遠門前,總不能一走了之,叫明天人家自己處理。她在路邊撮了一鐵鍬的土,蓋在那堆碎雞蛋上拍實,又反復(fù)踩了幾遍,確定沒有招蚊蟲的蛋清蛋黃露出來了,才要轉(zhuǎn)身走。 這時就聽身后有人笑道:“你竟還回來給收拾了?” 她回眸見來人是秦棠,忙禮貌的道了聲:“秦捕快。”剛才太厭惡周祈嘉了,以至于和他在一起的秦棠,她都沒想打招呼。 秦棠剛才去不遠處的老鄧家買肘子rou,折返回來正遇到她,他心道這算是緣分了:“這天色不早了,你一個女兒家不該自己出來,我送你回去罷。最近四里八鄉(xiāng)的很多人進鎮(zhèn)子交租,亂的很。” 天色已擦黑,不時有等食吃的狗發(fā)出的犬吠,的確沒了剛才漫天火燒云,夕陽西去,萬道金光的溫馨。不過佑晴并不想跟秦棠一并走,便笑著推辭:“我家不遠的,轉(zhuǎn)了街口就到了,您也著急歸家罷,我不給您添麻煩了?!?/br> 秦棠很自然的就順口道:“我哪有家要著急回?” 她一怔,有些奇怪。那天聽他講,他家在鎮(zhèn)上應(yīng)該有產(chǎn)業(yè)的,起碼那布莊就是他家的,他爹至少是個小地主,怎么還無家可歸呢。秦棠見她怔住,又猜道:“哦,是見我跟你堂兄在一起,對我沒好印象吧,大可不必,像他那么喪心病狂的人畢竟是少數(shù)?!?/br> 佑晴沒忍住笑,心道這人怎么這樣,什么都能說:“叫我堂兄聽到,他肯定得生您的氣?!鼻靥囊嘈Γ骸皼]事,反正他每天的嘴臉也不好看。”就要去拿佑晴手里的撬:“我送你回去吧,記住,這個時候也不能出門,這會家家戶戶都做飯,街上行人少,更危險。” 佑晴悉心聽從‘警察同志’的教導(dǎo):“嗯,我記住了?!闭靥耐易?,就聽身后傳來一聲怒喝:“周瓔珞!” 這把熟悉的聲音,不是別人,正是宋靖睿,佑晴心里道了句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在轉(zhuǎn)身的瞬間,佯裝欣喜的迎上去:“哥——你回來了!” 那宋靖睿肩上背著一個包袱,幾步就到了藍佑晴眼前,低聲冷笑道:“你沒涂脂抹粉,怎么就到街邊搔首弄姿了?心不誠啊?!?/br> “……”佑晴亦冷笑著針鋒相對:“沒辦法,家里沒有,要不然就抹了?!睔獾娘L(fēng)塵仆仆趕回來的宋靖睿眼前一黑,幸好這時順恩從后面趕上來,氣喘吁吁的笑道:“爺離很遠就瞧出是您了,還真沒認錯?!?/br> 在不遠處杵著鐵鍬站立的秦棠,發(fā)現(xiàn)自己被忽略,便咳嗽一聲來提醒,道:“周姑娘,既然你大哥來了,我就不送你回去了。嗯……鐵鍬還給你?!笨磥碇芷砑嗡f的他們在北方生活優(yōu)渥看來是真的,應(yīng)該是家規(guī)頗嚴的,自己剛跟周姑娘說兩句話,他哥哥就這般惱怒,看來是自己唐突了,不能再惹他們不快,及時避開的好。 宋靖睿問藍佑晴:“那把鍬是咱家的?”見她點頭,便吩咐順恩:“去,拿過來。” 秦棠將鍬給了順恩,十分禮貌的朝以后需要巴結(jié)的宋靖睿作揖告了辭。靖睿也有點不解:“你拿鍬做什么?” “反正不是等著勾搭誰?!?/br> 也是,沒見過誰別出心裁到拿把鐵鍬勾搭男人的,靖睿咂咂嘴:“那是怎么回事?” 佑晴便將來龍去脈講了,聽的宋靖睿直皺眉:“你連追風(fēng)都不如,假如要它叼著籃子,它都不會把鴨蛋打了。” “都說了,是籃柄斷了。”她也不想再解釋了:“銀子兌換了?” 靖睿一挑眉,道:“當(dāng)然!明天就讓姓王的宮婢找瓷器店的掌柜的商量盤兌的事罷?!?/br> “……也好?!?/br> 靖睿暗喜。 — 第二天上午,王氏找瓷器店的掌柜的詢問盤兌的事,順恩也被宋靖睿找個理由給支走了,周祈升讀書讀的昏天暗地,除非地震洪水,否則非飯時一般不下樓。于是這家里,便剩下他們兩人獨處。 佑晴在一樓方廳找了個亮堂的地方,坐著縫衣裳,忽然眼前出現(xiàn)一個陰影,接著便嘩啦一聲響,一個沉甸甸的包袱被扔到了她腳邊。 “你收著罷。” “可我跟姑姑一起住,藏東西并不方便,這銀子還是你收著罷?!闭f完,繼續(xù)低頭縫東西。不想宋靖睿忽然蹲身,捏著她的臉蛋道:“你對我這么冷冰冰的有意思嗎?這屋里就咱們倆人?!焙笠痪湓捘耸侵攸c,因而字字清晰。 佑晴道:“那我對你好的時候,你是怎么對我的?” 宋靖睿選擇性失憶,他覺得最對待藍佑晴簡直好的不得了,倒是她處處不領(lǐng)情,便理直氣壯的道:“我怎么了?給你鋸窗板,對你不好嗎?” “叫我侍寢完,滾回自己屋子的是誰?” 他一聽,十分‘無恥’的往她身前湊,笑瞇瞇的道:“哦——原來是生氣這個啊,那以后我不趕你走了,摟著你睡?!?/br> “……” “怎么不說話?還不滿意?” 佑晴將衣裳暫時放下:“我不滿意的只有一點,就是你對我高高在上的態(tài)度。你也知道現(xiàn)在就剩咱們倆個人?結(jié)果就咱們倆,你還非得當(dāng)王者統(tǒng)治我?!?/br> 靖睿立即沒了笑容,黑著臉道:“姓藍的,你竟敢這么跟我說話,是不是戶帖到手了,你真以為你是周瓔珞,就肆無忌憚了?咱們是什么關(guān)系?夫為妻綱,你不知道嗎?” 別說,還真有一部分原因。佑晴嘆道:“夫妻還講琴瑟合偕,,舉案齊眉呢,沒幾個人訓(xùn)媳婦跟訓(xùn)狗一樣,你皇兄和皇嫂也這么說話嗎?動不動就咆哮后宮‘姓藍的,你給朕滾過來’?” 他想了想自己那溫文爾雅的皇兄對皇嫂這么說話,那場景還挺逗的,他便沒心沒肺的笑著搖頭:“沒這樣說過?!?/br> “跟你說正經(jīng)的呢,你還笑!” “那好,不笑,不笑。”他一撇嘴:“誰叫你一開始不是我要娶的那個,對你有點偏見,態(tài)度惡劣是難免的,至于后來么,習(xí)慣了……” “您還準備習(xí)慣多久?” “到今天為止?!本割V柑彀l(fā)誓:“以后絕不叫你‘姓藍的’,私下里只叫你佑晴?!闭f著還喚了聲:“佑晴?!?/br> 這是個好現(xiàn)象,應(yīng)該鼓勵,佑晴便甜笑著應(yīng)了聲:“嗯。” 笑瞇瞇:“佑晴……” “嗯?!?/br> 待他又叫了一聲:“佑晴?!边€往她跟前靠的時候,她便隱隱覺得不那么好了,一邊向后躲,一邊心中道,你,你要干什么? ☆、34二周目(14) 佑晴渾身不自在,不覺向后躲,可在她面前蹲著的宋靖睿還是涎著臉往她這邊靠,直將藍佑晴逼的后背抵在了墻上,避無可避。 “……”佑晴多少猜出他想做什么了,可她實在是不想成全他,便急忙找了個借口道:“米還沒泡呢,我去泡上?!比绱缩磕_的理由自然支不開他,靖睿按住她:“離飯時還早呢,不急。”佑晴沒辦法,只得含糊應(yīng)付道:“嗯,那就一會再泡?!?/br> 靖睿握住她的手,笑道:“不如把針線也放下,一會再縫吧?!?/br> “……”她現(xiàn)在只想讓周祈升下樓,撞破他們兩個,可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還得靠她自己來。她便輕輕嘆了一聲,直接問那宋靖睿:“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反問:“你覺得呢?” 佑晴很直接的說:“……不行,我來月信了?!?/br> 靖睿才不信她這套:“你那東西真是來去自如啊,每當(dāng)我有需要的時候,你就來?”佑晴輕描淡寫的說:“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闭f完,起身就要走。她這樣的表現(xiàn),越發(fā)可疑,讓他堅信她是在搪塞自己。 他都這樣好聲好氣的哄她了,她還想怎么樣?!欺負他宋靖睿在這鄉(xiāng)下找不到其他女人吧!靖睿出手要將她按著重新坐下,不想藍佑晴對他這樣胡攪蠻纏早就一肚子不滿,使勁一掙,騰地站了起來,刮蹭間,就見靖睿身體不穩(wěn),向后斜去,他下意識的用手支地。 “啊——”他呲牙咧嘴,一手支地,避免自己不至于跌坐的想法是好的,可惜他用的是右手。傷筋動骨后,很長時間不能做重活,上次幫藍佑晴提水,他用的都是左手,這次可好,猛地的一挫,剛愈合的骨頭可能又裂開了,當(dāng)即疼的他汗如雨下,捂著胳膊,跪在了地上。 一碼歸一碼,她不待見他,也不想他受這樣的罪,忙扶著他,關(guān)心的問道:“又傷到了?重不重?”靖睿恨道:“你看我這樣子,像是不重的嗎?你要離開就離開,非得撞我作甚?!” “我不是故意的?!?/br> “失手殺人,你就不用償命了?!”剛才以手支地,用的是‘寸勁兒’,這會傷處越來越疼,好像比一開始受傷的時候還不能忍。佑晴看他這么痛苦,忙道:“我去問問順恩,上次周祈升帶他去的骨傷大夫在哪兒,立即請他來!” 靖睿沒好氣的道:“請什么請?你當(dāng)你是誰?叫人家,人家就來伺候你?!”說完,捂著胳膊出了門,吼了一嗓子:“順恩——出來——” 很快就見順恩從后院走了出來,見自家殿下捂著胳膊,一臉的‘悲憤’,便知情況不好,忙貓著腰上去問道:“您這是……” “上次你腰扭了,去哪家大夫看的,快點帶我去!”靖睿冷著臉道。順恩不敢問殿下是如何傷的,忙道:“奴才這就領(lǐng)您去,耽誤不得,離這里不遠,快些走,一會就到了?!闭f完了,就在前面引路,去開院門。 佑晴追上去,對宋靖睿道:“我跟你一去……” “你去干什么?人家大夫治傷,又不用知道下的毒手的是誰!”白了她一眼,氣呼呼的出了門。 等人走了,佑晴剛一進屋,就見周祈升站在二樓處,臉色有些難看的問:“在吵什么?”佑晴知是剛才的情況吵到了他,抱歉的道:“我哥手臂又傷著了,叫小順子帶他去看大夫了,剛走?!?/br> 周祈升眉頭才舒展開:“要緊嗎?怎么傷的?” “去井邊提水,挫了一下,應(yīng)該……不打緊?!彼溃骸皼]什么事,您去溫書罷。”周祈升低聲道了句:“不要緊就好,可千萬別落下毛病?!辈呸D(zhuǎn)身回去了。 說不要緊,是她自己猜的,她也不知道真實情況,忐忑不安中等回來了王姑姑??此老矌Φ哪?,想必和瓷器店的老板商量的極好,當(dāng)然,反正不差錢,肯出一筆豐厚的銀兩購買那個店鋪,一切都不在話下。 王姑姑道:“那店里正在清貨,改天請周學(xué)政做個證,寫盤店的契約,雙方簽字畫押,咱們就可以做開店準備了……”見藍佑晴心不在焉的樣子,不禁問:“怎么了?還有……哎?小順子他們呢?” 佑晴苦著臉道:“……我哥手臂又傷著了,去看大夫了。” 家里有人受傷可是大事,王氏一下子就坐不住了,道:“怎么弄的?嚴重嗎?” “應(yīng)該……不嚴重……”千萬別嚴重,要不然她得被宋靖睿折磨一輩子,另外,她心里也過意不去。 兩人正說話間,就聽院門響動,右臂打著夾板的宋靖睿端著一張滿是怨氣的臉走了進來,順恩跟在他身后,回身將門關(guān)好,跟在他身后向屋內(nèi)走。 佑晴站起來,主動去問他的情況:“大夫怎么說?” 靖睿左手指了下那包扎的胳膊,道:“大夫這么說,第一打夾板,避免再次受傷。第二遠離不知輕重的二百五?!闭f完,剜了藍佑晴一眼,便進了自己屋子。順恩左右為難,不過還是跟著自家殿下回去了。 王氏聽出了他隱含的意思,看向佑晴尋求答案:“你弄的?” “我不是故意……”嚴格來說,不是她推脫責(zé)任,宋靖睿自己的責(zé)任絕對占的比例更大。王氏嘆道:“看樣子,他怨上你了?!?/br> 可不是,一股戾氣從宋靖睿的房間不停的散發(fā)出來。 佑晴扶了扶額頭,半晌無語。 — 惹了宋靖睿有一點好處,那便是在王府的時候,每逢兩人不歡而散,他就避而不見她,時間從半個月到幾個月不等,這期間一般是藍佑晴在自己宮里好吃好喝,樂得逍遙的時候,這一次也不例外。 宋靖睿自從那日傷了手臂,再沒主動親近過她,每次在飯桌上碰到,也是面無表情的,與之前黏著她歡好的人,判若兩人。 對他的冷漠態(tài)度,佑晴是無所謂的,他不來煩她,正合她意。 進入深秋,院里栽種的幾顆果樹的葉子相繼枯落,這一日,佑晴正拿著掃帚清理落葉,就見宋靖睿自屋里出來,向院外走,她抬眼看了他一下,繼續(xù)掃葉子。 這時順恩跟出來,對佑晴低聲道:“您勸勸爺吧,爺要去……” “去哪兒?”她亦低聲配合順恩的語調(diào)。 這時宋靖睿哼了一聲,略有些得意的道:“逛窯子,找樂子!” “……”佑晴一怔,隨即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靖?;鹆耍骸坝惺裁春眯Φ模考依餂]樂子,我出去逛逛怎么了?” 就憑他對女人的提防,她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相處了那么久,他才放下戒心。她不信,他敢隨便出去找女人。她收斂了笑容,十分認真的問道:“你有銀子嗎?”上點檔次的粉頭,都不會第一次見客人就接客。 “當(dāng)然有!”靖睿哼笑道:“我昨天還看到隔了幾條街外有個賭場,逛完窯子,爺便去那里散財?!?/br> 面對自甘墮落的青年,佑晴毫無辦法,她挑挑眉:“那你早點回來。”低下頭,繼續(xù)掃院子。 宋靖睿一拂袖,叫上順恩,便出了門。 順恩抱著肩膀,直哆嗦:“爺,今天也忒冷了點,咱們就別去了,等哪天風(fēng)和日麗了,再出來逛,才逍遙呢不是。”靖睿搭他一眼:“出都出來了,要回去,你自己回?!?/br> 順恩根本不可能離開他,只得跟著他走。街上行人寥寥,兩人走了一程,順恩擔(dān)心殿下真的跑去勾欄之地,就說:“這鄉(xiāng)野之地的女子,姿色平平,怕是入不了您的眼啊?!?/br> “……”靖睿咧嘴:“我知道,我又不是韓王!”他有個皇叔封為韓王,可謂皇族敗類,在封地里作威作福,不僅愛逛青樓楚館,還曾做出過在封地內(nèi)強搶民女的行為。好在他壯年,患了惡疾,暴斃而亡,為了皇帝省了大麻煩。 “那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