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駙馬,真皇后 第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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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馬車到了王家宅邸門前,下馬車前他才深深看了一眼賀顧,問:“萬一陛下不賜婚,你要如何?” 賀顧道:“怎么可能,天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還能誑我一個毛頭小子么?” 王沐川叫他這幅冥頑不靈的模樣,氣的牙關(guān)都緊了,他腮幫子抖了抖,冷哼了一聲,躍下馬車走了。 連賀顧那句“改日再見”都沒聽完,背影十分無情。 賀顧莫名其妙,看了看征野,道:“他這是吃錯什么藥了?” 征野干笑一聲,道:“王二公子不是一向如此的么?” 賀顧道:“也是哦?!?/br> 便不多想王沐川究竟搭錯哪根筋了。 只是剛才他說的話,倒叫賀顧深思了一下:若是陛下不把長公主許配給他怎么辦? 其實上輩子賀顧和長公主的婚事雖然沒成,二人還是有幾分緣分的。 或者說,他和長公主的親弟弟三皇子裴昭珩,還是有幾分緣分的…… 當(dāng)初太子登基后,在金陵養(yǎng)病的三皇子受封為恪王,恪王與二皇子裴昭臨不一樣,賀顧記憶里,恪王殿下是個十分與世無爭的人,聽說他七八歲得了哮癥,受不得北方天寒,便送去了金陵養(yǎng)病,一養(yǎng)便是二十來年。 按理來說,恪王這樣從小長在京外的皇子,即便他是小陳皇后所出,也畢竟沒在皇帝膝下長大,若論與君父的感情,肯定是遠遠比不得太子的,在太子登基前,他也沒對太子產(chǎn)生過什么威脅。 更遑論上一世,太子在賀顧與一眾擁立之臣的輔佐之下,登基后又殺了二皇子裴昭臨,他這皇位本是穩(wěn)若泰山的,可惜最后,他卻仍是給恪王安了個“大不敬”的罪名,叫賀顧親自前往金陵恪王府,將他押解回京。 雖說是吩咐了押解回京,新帝那時卻私下特意囑咐了賀顧:“倘若恪王有不臣之意,可就地格殺,無需奏請。” 賀顧跟隨他多年,當(dāng)然知道他這話是什么意思,新帝想要斬草除根,卻不愿意自己臟了手,便讓賀顧這把刀去,話不必說的太明,刀心里當(dāng)然也清楚。 這位太子,可并不像一眾大臣,多年以來,以為的那樣仁厚賢德,太子的猜忌之心,可一點也不比他的皇父輕,甚至……還要更甚幾分。 除了恪王也是皇后所出這個原因以外,還有一層關(guān)系在—— 恪王與長公主是雙生子。 在大越朝,雙生子并非是什么詳兆,尤其是皇后所出的雙生子,更為司天監(jiān)視為不祥。 畢竟國無二主,天無二日,倘若其中一個將來為帝,試問外面有一個和皇帝相貌完全一樣的親王兄弟在,龍椅上的君王,如何能安枕而眠? 雙生子只留其一,一直是未曾明言,但所有人,卻又都心知肚明的規(guī)矩。 好在長公主和三皇子姐弟倆,雖為雙生子,卻是兄妹,并非同性,儲位也沒有落在三皇子身上,兄妹兩個,這才俱都保全了。 只可惜司天監(jiān)那群神棍實在可惡,從長公主和三皇子降生,就沒少旁敲側(cè)擊的明示暗示雙生子不祥,又整日唧唧歪歪說什么夜觀天象,雙生子恐怕會妨害東宮儲君,搞得皇帝當(dāng)年,也是十分不勝其煩。 是故三皇子會被送去金陵養(yǎng)病,倒也不全是因為體弱,也有一層眾臣心知肚明的原因—— 怕他真會如司天監(jiān)所言那般,妨了太子殿下罷了。 對一個承平日久的王朝來說,無論是高門勛貴、還是清流世家,沒有什么比江山穩(wěn)固更重要的了。 不穩(wěn)定因素還是排除了的好。 只是賀顧跟隨太子多年,也知道司天監(jiān)的人,不止是因著為了國朝考慮一個原因這么說,真要深究…… 不過是他們也不敢和太子的親舅舅,陳大人作對罷了。 賀顧前腳剛奉命前往金陵,抵達恪王府時,卻并沒有見到恪王,那時好像是因為…… 賀顧坐在馬車?yán)?,想及此處,忽然憶起了什么,瞳孔驟然放大。 重生后他一直無意識的,不愿去回憶那些實在算不得愉快的前塵往事,但此刻事關(guān)長公主,他卻想起來了—— 因為那時恪王得到消息,說親jiejie長公主,不知緣何在京中暴病而亡,恪王府的下人說,就在他到金陵的前一天,恪王已經(jīng)啟程前往汴京,回去給jiejie奔喪了。 那時賀顧撲了個空,只得又帶著手下,快馬加鞭原路往回趕,最后終于在京郊追上了恪王。 賀顧知道皇帝特意私下囑咐他,便是暗示他尋個由頭,直接在路上了結(jié)了這個禍患,若是真的將他押解回京,再想在京中殺了恪王,文武百官御史臺納諫,只會麻煩重重。 但這一次,賀顧卻鬼使神差的沒能下手。 這也是上一世賀顧第一次沒有聽從太子的命令,也是因為這一次明面順從,實則抗旨,太子終于開始對他產(chǎn)生了忌憚之心。 賀顧追上恪王時,恪王輕騎簡從,一身黑衣,帶了頂帷帽,侍從只說恪王殿下有哮癥,汴京又正值三九,殿下受不得天冷風(fēng)大,只能以帷帽遮擋。 恪王竟然一見之下,便猜出了賀顧的來意,問他:“侯爺可是來拿本王的?” 賀顧沉默著沒回答。 他不回答,恪王也不惱,只淡淡道:“或者說,侯爺是奉皇兄之命,來取我性命?” 賀顧被他道破來意,卻松開了掌心攥著的長刀刀柄。 ……曾經(jīng)的三皇子,現(xiàn)在的恪王殿下看起來實在羸弱,完全不像是能威脅帝位之人。 太子登基后,已然是想法子弄死了繼皇后,二皇子和其生母元貴妃這對母子,也一起上了路。 如今只剩下這么一個病弱的兄弟,竟也要趕盡殺絕。 賀顧看著帶著帷帽,在雪中不住輕咳的恪王,新帝的多疑和狠戾,第一次讓賀顧心中產(chǎn)生了幾分畏懼。 他不由得開始想,日后新帝坐穩(wěn)了皇位—— 又會不會對他這個,有著從龍之功,手握重兵的臣屬露出獠牙? 賀顧沉默良久,道:“新皇登基,王爺卻未曾在三十日內(nèi)上奏賀表,已被眾臣參劾王爺大不敬之罪,我不過是奉命押解王爺回京,聽候發(fā)落罷了。” 恪王似乎愣了愣。 “你不殺我?” 賀顧的唇在寒風(fēng)中有些干裂,只道:“王爺多心了?!?/br> 賀顧便這么押送著恪王回了京,長刀刀柄攥了整整一路,卻始終未曾出鞘,等到了京城,大雪紛飛的三九寒天里,人人露出的鼻子耳朵都凍得通紅,可他手心里的汗水,卻竟然多到讓他握不穩(wěn)刀柄。 刀,還是未曾出鞘。 賀顧這一路心中糾結(jié)著,口上卻和恪王攀談了不少,一談之下,他才發(fā)現(xiàn)這位一直留在金陵的病弱王爺,竟然也是個見地不俗,頗有才學(xué)之人。 賀侯爺甚至發(fā)現(xiàn),他和恪王二人在許多事上的觀點,都十分相似,一時竟然還有些相見恨晚的感覺。 若是他沒有這副病弱身軀,太子的皇位,恐怕就不止要和裴昭臨相爭了—— 賀顧想及此處,才猛然想起,這人可是他所追隨主君,如今的眼中釘rou中刺,他卻和人家無話不談,相見恨晚,不由得失笑。 心中暗覺有些諷刺。 恪王畢竟是皇族,盡管被問罪,但朝廷還未發(fā)落,也不能苛待,旨意下來前,只需將他在京中的別院圈禁,重兵把守,無詔不得出。 賀顧送他進那別院前,恪王在帷帽下微微低了低頭。 賀顧這才發(fā)現(xiàn)他在看自己握著刀柄的右手。 “啪嗒”。 一滴剔透汗珠從他虎口落了出去,落在積的厚厚的雪地上,硬生生砸出一個被融化了的小坑。 賀顧卻松開了刀柄。 恪王頓了頓,道:“……今日之恩,本王必當(dāng)永生不忘?!?/br> 賀顧自嘲的笑了笑,道:“王爺言重了,顧不過奉命而為,于王爺何恩之有?” 他轉(zhuǎn)身正要離去,恪王卻在他身后又低聲喊了一句。 “……子環(huán)?!?/br> 賀顧頓住了腳步,心中一時有些五味雜陳。 何其可笑……他少年與太子相交,如今太子登基為帝,再叫他的字,他只覺得遍體生寒,可押解恪王回京不過短短兩日,恪王叫他的字,他卻覺得如此自然。 賀顧頓下了腳步,并沒回頭。 “王爺還有何事?” “……”恪王沉默了一會,聲音低的只有他們二人能聽得見,“……我皇兄并非值得追隨之人,子環(huán)好自珍重。” 賀顧輕笑一聲,道:“王爺此言,不覺得太過于交淺言深了嗎?” 恪王卻沒有因為他帶著譏諷的這句話著惱,反而又補了一句:“……他日若有機會,你能將兵權(quán)交還皇兄,勿要戀權(quán),性命為重,盡早下野?!?/br> 賀顧卻只是輕聲哂笑,微微搖了搖頭,他轉(zhuǎn)身躍上馬背,一勒韁繩,看著恪王道:“王爺還是多為自己cao心,好自珍重吧。” 語畢雙腿夾了夾馬腹,策馬帶著浩浩蕩蕩的一隊人馬離去。 天地相交,白茫茫一片,恪王看著他的背影離去,雪地上卻只剩下長長一串斑駁的馬蹄印。 第19章 這便是上一世,賀顧和三皇子見過的唯一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如今想來,雖然也的確叫人唏噓,但是賀顧現(xiàn)在在意的,卻是當(dāng)時長公主殿下在京中暴病而亡這件事。 那時他和長公主的婚事黃了以后,便再沒聽過公主的消息,她似乎一生未嫁,長公主的死,如今想來,十有八九……是太子的手筆。 賀顧在馬車上微微緊了緊牙關(guān)。 看來這一世,便是他不愿,但完全不摻和奪嫡之爭,卻也不行。 盡管這一回太子沒了他賀顧,卻也難保太子就找不到李顧、王顧。 畢竟…… 從龍之功,乃為人臣子頭一等大功,他雖然知道太子是個什么人,別人卻不知道。 而太子身后的陳家,想必也不會輕易看著太子失勢。 若他坐視不理,便是在賭,賭這一世沒了他,太子便無法像上輩子那樣坐上皇位,誠然他賭贏的概率很大,可萬一……萬一賭輸了呢? 萬一太子又坐上了皇位呢? 賀顧忍不住悚然一驚。 據(jù)他所知,已逝的元皇后,和太子的親舅舅陳元甫陳大人,才是親生兄妹,太子對繼皇后這個姨母兼繼母,不但沒有一絲親情,甚至似乎還頗為怨恨。 否則上一世,太子登基后,繼皇后也不會那般不明不白的死在后宮之中了。 若太子再次登基,難道這次,他就會放過皇后娘娘和她兩個孩兒了嗎? 長公主殿下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