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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駙馬,真皇后 第122節(jié)

    只要別在戰(zhàn)時飲酒誤事,也多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吳老二取了酒來,卻只有一小壇,眾人見狀頓時大失所望,紛紛拉長了音調的噓聲,姓陳的小伙道:“就這么一點點,你還當寶一樣,一人一杯且還分的夠嗆呢?!?/br>
    吳老二撓頭道:“就這么一壇,你們不愛喝,俺自個兒下牛rou好了?!?/br>
    黑瘦的立刻反對道:“你自己個兒喝,這哪兒行?今日是賀糧官做東,咱們得敬他!”

    眾人聞言,紛紛附和,便要給賀顧倒酒。

    賀顧心知推脫不掉,也不矯情,接過碗便仰頭一飲而盡,眾人見狀紛紛叫好。

    一壇子酒分了五六碗,大家下著酒吃著咸香的醬牛rou,別提多美了。

    賀顧一杯酒下肚,本來剛喝下去那會還沒什么,然而只過了半刻功夫,便忽然覺得胃里一陣翻江倒海,酸水幾乎順著胸腹就涌到了嗓子眼。

    他頓時臉色一變,站起身來兩步沖出營帳,迎著風便吐了個稀里嘩啦。

    第91章

    吳老二那一壇梅子酒,攏共也沒多少,分在小陶碗里,其實不過只有幾口的量,可是賀顧喝下去了多少,吐出來的卻只有更多,甚至更甚于方才喝下去的量,他腦瓜嗡嗡作響、一陣發(fā)懵,頃刻間幾乎覺得天昏地暗,胃里的酸水都險些沒給嘔出來。

    好在剛才也并沒吃什么東西,否則現(xiàn)在這么一吐,更熱鬧了。

    賀顧忽然這樣,在座的幾人也都嚇了一跳,姓陳的麻臉小伙跟了出來,見他吐成這樣,連忙替他給后背順氣,一邊順一邊疑惑道:“賀糧官,你……你這是怎么了?”

    賀顧自己也很想知道,他這是怎么了。

    但是胃里還翻騰著,他一時也無暇回答,便只擺了擺手。

    等他吐完了再回去落座,眾人都關切著問他方才怎么了,賀顧經那一吐,已然是全無胃口,牛rou也不想吃了,只答道:“沒什么大不了,或許是帳中暖和,我沒墊東西忽然喝了冷酒,腸胃有些不適罷了,現(xiàn)下已無大礙?!?/br>
    方才說話的那個黑瘦青年道:“賀糧官這樣金貴的公子哥兒,和我們這些泥腿子不同,身子嬌貴些也不稀奇,不過瞧你這樣子,該不會是頭一回喝酒罷?”

    賀顧還沒來得及否認,邊上已有人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我就說沒見過哪個喝過酒的,能吐得這般厲害,和俺家那口子懷小兔崽子時都有一拼了,害!賀糧官你若是喝不得酒,也不必遷就俺們強喝,俺們又不是那般不講理的人。”

    姓陳的麻臉青年點頭道:“不錯!今日賀糧官請了一頓這樣好吃的醬牛rou,就算不喝酒,陳梁也認你這個兄弟啦!”

    黑瘦青年哼道:“你這廝有奶便是娘,一碟子醬牛rou就值當你認兄認弟了么?”

    陳梁嘿嘿笑道:“怎么著,要不你給我也來上兩碟子牛rou,我也認你做兄弟行不行?”

    眾人一陣哄笑。

    賀顧心知,眼前這些人能和他一樣,在這片營地有自己的單獨營帳,而不與最底層的兵士一齊睡大通鋪,便都已是混出了點名頭的,或和他一樣是兵馬使,或是戍衛(wèi)部隊里的小頭頭,他們看著或許貌不驚人、沒什么出奇之處,但卻個個都有真本事,已是這片大營里腦瓜子最聰明的、也是最武勇過人的了。

    想要一頓飯就把這群人都收買的服服帖帖,自然是不可能,賀顧也沒打這個主意,今日他本來便只是為了結個善緣、混個臉熟罷了。

    因此賀顧倒也并不著急,只在飯桌上和他們插科打諢、笑著閑扯,等到用完飯了,眾人各回各帳,賀顧已然和這些人都打了個照面,一一招呼過,這才算是了卻前頭的齟齬,重新相互結識。

    十一月就這樣悄無聲息的來了。

    北地的天氣漸漸轉寒,賀顧在昆穹山營地也不再算是新兵,不過糧官終究還是糧官,周將軍給他安排了幾回差事,也都是護送運往承河大營的糧草一段路程,承河畢竟有大幾萬兵馬,只要放在那里,就算并無戰(zhàn)事,每天吃喝拉撒,也需得朝中源源不斷的往承河供糧供響,否則不能維持。

    賀顧管著的這一支運糧小隊,雖說本來該有三百人,但他真正接手了,才發(fā)現(xiàn)其實缺斤少兩,足數(shù)的頂多不過二百四五十人,就這樣還得刨去老弱病殘、燒火做飯的,能用的人數(shù)量其實不過一百大幾十,很是有限。

    昆穹山大營畢竟不是前線,主管押運糧草,上到周將軍下到尋常兵士其實都沒什么危機感,況且這里的日子本來也不必有危機感,閑適愜意,整日里大營cao練那些兵士十個有九個都是哈欠連天、有氣無力,周將軍更是人都不怎么出現(xiàn),一應cao練事宜全部扔給了一位姓汪的偏將——

    賀顧雖然做了這一支運糧小隊的頭頭,但這樣的大氛圍里,他若是驟然要改養(yǎng)兵cao練的模式,且不說他如今剛來,年紀太輕不能服眾,若是弄得這一支小隊日子太過嚴苛不好過,傳出去也未免有些打眼,會叫人多想,便干脆曲線救國,從這一百來人里挑出了最是年輕力壯、尚存進取心思的青壯年出來,新編了一支小分隊。

    他上輩子在軍營里待的久,有些人無需多言,只要站在那里,一看眼神便知道這人還有沒有心氣在、是不是只想混吃等死,所以眼光倒還算準,選出來的這一撥人,即便cao練得嚴苛了些,也輕易不會叫苦連天,比尋常兵油子好帶得多。

    旁人看了也沒多說什么,一則是因為畢竟只有幾十個人,動靜也不大,二則是賀顧畢竟將門出身,家學淵源,養(yǎng)兵訓兵與旁的將官不大相同,倒也不稀奇,周將軍都沒說什么,他們自然也就不cao心了。

    昆穹山的日子過得舒坦,但汴京城中腥風血雨、一番清洗卻才剛剛拉開帷幕。

    雖然遠在京外,賀顧也聽說了京中傳出來的消息——

    江洛那貪腐誤國的宋家父子,終于還是被皇帝親自下了旨,宋杭宋宜年父子兩個明年開春問斬,男丁流放,女子發(fā)往各地教坊司充為官妓——

    這樣重罰,天子已是雷霆震怒,不留分毫情面,而且也還遠遠不止如此,很快監(jiān)司院順藤摸瓜,在京中和宋氏父子有所牽扯勾連、手腳不干凈拿了黑心錢的,也一塊被扒拉了出來,十二衛(wèi)親自出動上門拿人,一時滿城風雨人心惶惶,許多大人前一日還溫香軟羅,后一日就被送進了大獄。

    其實大家伙心中都門兒清,如今陛下一口一個“宋黨”,豈不知宋杭當年便是陳家老太爺?shù)拈T生底子,宋宜年的這個巡撫位置,這些年也虧得得太子一手保舉,他更是一向唯太子馬首是瞻。

    皇帝雖然面上并未因此遷怒與東宮,但他心中究竟怎么想,誰又知道呢?

    風云變幻。

    只是京中再如何波云詭譎,此刻賀小侯爺天高皇帝遠,這些事也都牽連波及不到他,與他無關。

    把手頭的最后一樁運糧差事辦完,送到下一個糧官手上,賀顧便帶著人馬回了昆穹山營地,這次他得了幾日休假,昆穹山好就好在這里,放在別處這樣一放大幾日的閑假,那是想也別想,然而在昆穹山這地方,卻是司空見慣了。

    近日來賀小侯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從前他一向皮糙rou厚很是經凍,北地天寒雪厚,他只穿一里一外兩件衣裳,也沒覺得冷到哪里去。

    然而現(xiàn)在也真不知道是怎么了,眼下才不過早冬、區(qū)區(qū)十一月,他竟就開始覺得天氣有點冷了,袖口和褲腿空空,忍不住就像加衣添裳,天一黑更是困得格外早,他從帶來的衣裳里特意選了件內襯稍厚的換上,這才帶上征野,動身去了一趟陽溪。

    陽溪畢竟是北地小鎮(zhèn),附近又有軍營駐扎,無論建筑還是民風都與京城有別,顯得干練利落許多,只是北地不像南方到了夜里也燈火通明,街市熙攘繁華,要買東西就得趕早,賀顧帶著征野在集市上溜達了一圈,買了點零碎的吃食雜用,這才欲蓋彌彰的往城南一家驛站去了。

    他這趟親自來陽溪,其實主要目的,還是為了取三殿下給他寄的信。

    征野一路跟著,見京中那來送信的人帶著帷帽,通身暗色勁裝,周身氣勢凝練凌厲,瞧著實在不像是普通的信使斥候……

    侯爺跟他說是去取家書,但若真是二少爺給小侯爺傳的家書,二少爺一個文弱書生,哪里能找來這樣的人專程來給小侯爺親自送封家書了?

    而且若真是送家書,為何不走軍中驛站?

    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軍中驛馬跑得還要快些哩。

    征野一向心中藏不住事,是以跟著賀顧拿了信離開驛站,便忍不住問了一句:“爺……這信究竟是……”

    倒也不是征野沒有主仆分寸,實在是他和賀顧自小一起長大,雖然名份上是主仆,但情份上卻一直有如兄弟,賀顧也從來不曾瞞過他什么,可自從長公主逝世后,征野就明顯感覺到他和小侯爺與以前不同了,雖然征野也并不很聰明,但是賀顧有沒有對他坦誠相待,他還是能感覺到的。

    賀顧捻了捻那信封厚度,本來正驚訝于一向寡言的裴昭珩竟然能寄來一封這樣厚實有分量的書信,也不知道究竟寫了些什么,不過這倒也足見得這些日子他兩個分開,心中惦記著對方的并不僅僅只有他一個……

    賀小侯爺心中正美滋滋,迫不及待的想趕緊回去,拆了信看看三殿下給他寫了些什么,冷不防卻聽征野問了這么一句,難免有些怔然,道:“……什么?”

    征野話一問出口,也知道自己有些逾矩了,但話既已出口后悔也來不及了,索性目不轉睛的盯著賀顧哽這脖子問出了心中最深處的那個疑惑。

    “爺,這信……不是家書……是恪王爺給你寄的吧?”

    賀顧怔愣了片刻,才道:“……你怎么知道的?”

    征野見他竟不否認,這樣干脆的就承認了,心中那個猜想更甚幾分,一時說話語氣都急了,差點沒咬到舌頭:“我……我又不傻,爺,你和三王爺,你們……你們是不是……”

    賀顧沉默了一會。

    誠然,這事他從沒告訴過征野,但并不是因為他不信任征野,實在是因為賀顧心底便覺得征野怕是不太能接受,畢竟正如王二哥所言,男風雖盛,卻也多不過只是玩玩,并非大道,征野心中揣著顏姑娘,賀顧知道他是個正常人,恐怕未必能接受自己竟然離經叛道、背德忘典的打算和一個男人廝混一輩子。

    但是征野畢竟總跟著他,紙包不住火,露餡被他察覺的這一天總歸還是來了。

    賀顧頓了頓,道:“是?!?/br>
    征野頓時睜圓了眼睛,誠然他心中本來就已有猜想,可親耳聽見侯爺承認,卻還是覺得不可置信,低聲急急道:“這……這可怎么是好,爺,你……你們都是男子啊……”

    賀顧道:“……我知道,我都想好了。”

    征野一見他神色,便知道賀顧多半是早已經打定主意了。

    ……都怪他發(fā)現(xiàn)的太遲,小侯爺從小性子就倔,想做什么誰也攔不住,如今他打定了主意要走歪路,就算征野有和他打小一塊長大的交情,也知道自己多半是勸不動他的。

    賀顧道:“……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樣很奇怪?”

    征野卻不知想到了什么,愣神片刻,若有所思,半晌他才小聲道:“顏姑娘寫的話本子……其實都是戲說,不能盡信當真的,爺是不是看多了那些話本子,才一時想岔了?”

    賀顧:“……”

    “不是,是我自己想,和旁人沒關系?!?/br>
    征野:“……”

    一時兩人相顧無言,賀顧看著征野瞧著自己那副又是悔不當初、又是痛心疾首的復雜眼神,心知這家伙多半是在愧疚怎么沒早發(fā)現(xiàn)他和三殿下之間的貓膩,好讓他懸崖勒馬。

    賀顧有些頭疼,正絞盡腦汁的想該怎么叫征野別鉆牛角尖,轉移一下話題,卻見前邊街角一個新門面鋪子前,掛著副小小的三角旗,上書“顏氏醫(yī)館”四個大字,筆跡甚為狂放灑脫,正迎風招展。

    賀顧愣了愣,道:“這是……”

    征野心中雖然還在糾結,但此刻還是習慣性的回答他道:“顏姑娘把新的醫(yī)館門面選在這里了。”

    進了醫(yī)館大堂正門,果然看見顏之雅正在往簸箕里鋪藥材,春彤跟在旁邊幫手,似乎是想趁著陽光好往外面曬一曬。

    見賀顧出現(xiàn)在店門口,顏之雅顯然也愣了愣,道:“小侯爺?你怎么來了?”

    賀顧可算找到機會轉移一下征野的注意力了,摸摸鼻子笑道:“恰好路過,看到這醫(yī)館名字,又是新開的,猜著是你,沒想到還真是。”

    顏之雅放下簸箕,到柜臺后給他和征野兩個倒了杯茶,叫春彤遞給賀顧,自己又遞給了征野,這才道:“這幾日閑下來了嗎?”

    賀顧道:“是的,昨日剛跑完差事,現(xiàn)在沒什么事,就往陽溪來買些東西。”

    頓了頓,又道:“啊……對了,近日我身體有點不舒服,今日路過正好請姑娘幫著瞧瞧?!?/br>
    顏之雅怔了怔,道:“侯爺身體不舒服?”

    倒不是她大驚小怪,賀小侯爺看著一向皮實的很,而且現(xiàn)在瞧著也是氣色紅潤,實在瞧不出什么不舒服的苗頭來。

    賀顧道:“其實不是什么大問題,就是最近瞌睡多了些,偶爾吃多了還會犯惡心,而且以前我不怎么怕冷的,最近卻總想加衣裳?!?/br>
    顏之雅沉思了片刻,道:“聽著倒不像是水土不服?!?/br>
    又道:“春彤,去取脈枕來?!?/br>
    春彤點頭應了是,很快取來一個褐色脈枕,賀顧見狀十分自覺地撩了衣袖放下手給顏之雅診脈。

    賀顧其實倒沒真覺得自己的身子有什么不好,只是眼下恰好尋得這個由頭轉移話題,好別叫征野再惦記這他喜歡了個男人這事,稍稍緩解一下尷尬。

    至于近日他身體的異狀,賀顧則將其統(tǒng)統(tǒng)歸咎于重生后日子過得太舒坦,缺乏鍛煉,所以回了軍營才稍有不適,過段日子自己就好了。

    結果萬沒想到,顏之雅剛一診脈沒有半息工夫,眉頭立時一跳,迅速的抬起眼來神色有些驚疑不定的打量了他兩眼。

    顏之雅并不是那種給人看病一驚一乍的大夫,她一向都是表現(xiàn)的胸有成竹、從容不迫,這也有個好處,無論來瞧病的身上多難受,得了多重的病,見大夫這樣神色心中都會寬緩許多,覺得自己并沒有什么大礙,不再那么害怕了,賀顧從沒見過她這種神色,心中立時咯噔了一聲,暗道他該不會是得了什么絕癥了吧?

    賀顧道:“我的身子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嗎?”

    顏之雅又移回了目光,這次她神色肅穆了許多,閉目凝神又診了一次,半晌再睜開眼來看著賀顧的眼神卻更復雜了。

    顏之雅道:“……春彤,你先去后院把這些藥材曬了?!?/br>
    春彤道:“好?!?/br>
    便抱著簸箕退下去了。

    顏之雅又道:“那……能否請征野小哥先退避一下?”

    征野和賀顧同時一愣,賀顧先回過神來,道:“這……我身子有什么毛病,姑娘直說就是了,征野不是外人,我沒什么好瞞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