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駙馬,真皇后 第1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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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道:“父皇cao勞了?!?/br> 他今日來見君父,自然不是沒有原因的,但此刻太子卻總覺得今日君父似乎話里有話,他一時摸不準皇帝的心思,也不敢貿然開口試探。 皇帝也不知在想什么,分明知道大兒子來找自己這一趟,多半有所請求,卻故意不點破,只道:“養(yǎng)花和養(yǎng)人一樣,都得精心,養(yǎng)花需得松土,以免泥土凝的太實,不利花草根葉生長?!?/br> 說到這里,卻忽然停住了,至于那話里的“養(yǎng)花和養(yǎng)人一樣”,養(yǎng)人究竟怎么樣,卻不細說了,只仿佛似乎根本沒提到過一樣。 太子心中卻忽然打了個突,眼皮也開始猛跳,他牙關緊了緊,終于還是立刻咬了咬牙、撲通一聲在皇帝面前跪下了。 他這樣忽然跪下,皇帝見了也不驚訝,只是面色淡淡的垂眸看著他微微顫抖的脊背和頭頂。 太子似乎渾然不在意土地上臟污,只對著皇帝重重磕了個頭,悶聲道:“還請父皇息怒,兒臣……兒臣知錯了?!?/br> 皇帝淡淡道:“怎么,好端端的,忽然跑來和朕認錯了,朕又不曾責備你什么?!?/br> 太子伏首道:“父皇不責備,又允準了三弟所求,是父皇對兒臣的寬仁,兒臣感念在心,不敢輕易忘懷,只是心中始終難安,是以……今日,今日才特來和父皇請罪?!?/br> 皇帝道:“你三弟是個實心眼,他朝會上奏,并不是要給誰求情,他是怕耽擱了正事,你可明白?” 太子道:“兒臣……兒臣明白了?!?/br> 皇帝道:“為君者,雖確然有馭下之道,然則不能為了博一時親厚,寬縱小人,放任jian佞,若是此等邪氣叢生,朝綱何存?屆時國將不國,君亦不成君,朕知曉當初元兒提拔宋宜年,也是因著顧及到他父親在江洛為官多年,他若升遷,江洛官場可固,也更利管轄,然而你卻不曾想到,養(yǎng)虎終要為患、尾大必然不掉,宋宜年這樣的人雖然的確可穩(wěn)得江洛一時平穩(wěn),然而他貪婪不知饜足,要維持這份平穩(wěn),又得喂進去多少做代價?長此以往,江洛如何不生民患?” “元兒的腦子里若只有平穩(wěn)、制衡,將來登上這個皇位,是遠遠不夠用的。” 裴昭元聽完了君父一番話,眼眶頓時紅了,雖不知到底是真心如此,還是實在演技逼真,總之他是真的落淚了,瞧著十分情真意切,不似作偽。 太子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低聲道:“父皇諄諄教誨,兒臣都記住了,以后必然引以為鑒,再三小心?!?/br> 皇帝“嗯”了一聲,狀似無意的閑談道:“近些日子,坊間很是有些留言,說朕清理宋家,是要清理你,還說什么朕有廢儲再立之心……” 哼笑一聲,搖了搖頭道:“……都是些無稽之談,朕本不想搭理,只是擔心元兒聽了多心,今日你既在此,朕便告訴你,朕并無此意,莫因這些無端猜忌,壞了你我父子情分?!?/br> 太子背脊驟然一僵,若不是此刻他低著頭,皇帝就能看見他驟然縮緊的瞳孔,和微張的嘴。 倒不是裴昭元大驚小怪,實在是自他那次提了生母大陳皇后,惹得君父龍顏震怒被關了半年禁閉后,皇帝待他便大不如前,雖然別人不曉得,但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君父態(tài)度至少冷了不止三分,給他的差事也不像以前那樣事無巨細的指點、過問了。 皇帝究竟有沒有廢儲之心,莫說旁人,就連裴昭元自己心中都是忐忑不安、七上八下,根本猜不出君父的心思。 如此態(tài)度,更別提如今日這般挑明坦言,告訴他自己并無廢儲之心了。 眼下驟然聽他這么說,裴昭元的心跳驟然加快,一股巨大的喜意襲上心頭,他吸了吸鼻子,這次是真的發(fā)自內心的帶著鼻音道:“兒臣……兒臣謝過父皇寬仁信重……” 皇帝低低嘆了口氣,生了皺紋的手放在跪著的太子發(fā)頂撫了撫,道:“你這孩子,其實倒是最像朕的……正因如此,朕才格外擔心你……叫旁人帶的走錯了路啊……” 太子愣了愣,眼里帶著淚,抬頭便忘進了君父一雙渾濁又專注的望著他的眼睛。 “父皇……您……” 皇帝低聲道:“朕如今把宋家收拾了,元兒是不是以為朕是收拾了你的人?朕告訴你,并非如此,朕想要管著的,不是你,是陳家,是陳元甫?!?/br> 太子的瞳孔微微一縮,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半晌才道:“這……這……舅舅他……他并無……” 皇帝道:“你什么都不必說,朕知道元兒要說什么?!?/br> “陳家是你的外家,元兒和他們親近無可厚非,但你如今年紀尚輕,當年朕是如何過來的,如何登得這大寶,元兒都不知道……” 皇帝的指腹順著太子發(fā)絲的弧度一下一下捋著,那速度恰到好處,那力度不輕不重,卻又恰好能讓裴昭元恰好能感覺到君父少見的溫情。 皇帝低嘆道:“花需松土,朕的元兒又何嘗不是朕最想、也最必須精心養(yǎng)好的花,朕不愿讓你像朕當年一樣,枝葉無處生長安放,只能受人掣肘、身為天子卻反要仰人鼻息,事事身不由己?!?/br> “元兒啊……朕……朕也老啦,這些日子,你也看出來了吧,朕的身子已是很不好了,日日咳著,用了藥也不見好……朕又還能在幾日呢?” 太子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著,他呆呆的看著君父那雙帶著嘆息、帶著淡淡的溫情和擔憂的、昏花的眼—— 忽然、也是頭一次,感覺到有些鼻酸。 原來……父皇……并不是不在意他。 裴昭元抽了抽鼻子,庭中一片靜默,半晌他忽然一把抱住了君父的大腿,這次再難抑制話語里的淚意,顫聲道:“父皇……父皇……是兒臣不孝,是兒臣愚鈍……兒臣……” 皇帝摸了摸他的頭頂,閉了閉眼,低聲道:“……朕只怕時日無多,當初朕好容易才把陳庭端弄下去,他只手遮天了那么久……如今他的兒子卻竟然又想走他當年的老路,妄想把持著朕的兒子,朕豈能容忍,看著他欺我元兒年少無知,變著法的利用你把整個朝廷都變成他陳家的后花園?” “朕……朕豈能忍?” 太子抱著皇帝的腿,一言不發(fā),卻是落淚不止。 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見太子抬起頭來,才道:“元兒,你可明白朕的苦心?” 太子平復了一下呼吸,低聲答道:“兒臣……兒臣都知道了?!?/br> 皇帝道:“人人都說,天家沒有親情,朕今日告訴你,的確如此,卻又并非如此?!?/br> 裴昭元愣了愣,道:“為何?” 皇帝道:“你的幾個叔伯,朕登基后都已然辭世,以前還總有愚不可及之人,說什么是朕容不得兄弟,是朕害死了他們,豈不知朕才是這世上最需要他們,最希望他們好好活著的人?!?/br> “當初太祖皇帝亂世之中爭得天下,我裴氏一門七王,各各都是以一當百、戰(zhàn)功彪炳,若沒有這些先祖,沒有兄弟相助,裴家的天下何來?” “朕的兄弟都不在了,朕孤身一人,才會無助無援,受人挾制,天家如何無親情?” 太子心中一動,面上卻未露,只佯作恍然,定定道:“父皇的意思,兒臣都明白,日后必不會薄待了二位弟弟。” 皇帝卻沒答話,只頓了頓,道:“你二弟,本是秉直性子,卻實在沒幾分頭腦,容易受旁人攛掇,說風就是雨,讓他往東便往東,往西便往西,但其實對你從沒幾分惡意,縱然有些非分之想,可他只有蠻勇,卻無膽魄,其實并不會威脅你什么,至于你三弟,他性子閑適,雖有用心之時,也只是為君辦差,如今朕在如此,你承位了也是如此?!?/br> “臨兒耿介、珩兒踏實,卻都是真能替你辦差的,親兄弟難免摩擦摔打,但血濃于水,雖如今或許和你有不對付之處,日后卻才是你最可信重之人?!?/br> 太子道:“兒臣受教了。” 皇帝道:“臨兒近日是又有些忘形了,朕會提點他,至于珩兒,要防北地河泛,朕剛剛吩咐了他去北地三府,主持興建河工,他辦事勤懇踏實,你身邊若少些整日蠅營狗茍、謀劃得失的小人,多些你三弟這樣的人,朕倒還放心些。” 太子道:“去年三弟就忙著治災,沒能在京中過年,今年又要出去,北地苦寒,三弟辛苦了,兒臣回去就叫下人準備些冬衣炭火,叫三弟臨走時帶上?!?/br> 皇帝點了點頭,道:“這些事你自度量著辦吧,不必告訴朕,朕要和你說的是另一件事?!?/br> 太子怔了怔,道:“還請父皇明示。” 皇帝卻忽然劇烈的咳了一聲,這一下咳得厲害,驚天動地,那架勢仿佛肺都要咳出來,他站著的腳步都有些不穩(wěn),微微晃了晃,太子嚇了一跳,趕緊站起身來扶住君父,急急道:“父皇……您怎么了,我這就叫人宣太……” 皇帝卻擺了擺手,他搖頭想說話,卻半天沒說出來,太子只聽見父親胸腔里如同拉風箱一般嗬嗬作響,頗為駭人,一時也不由真心替父親短短半年,便rou眼可見垂垂老矣下去的身子感到有些擔憂。 皇帝平復了許久呼吸,才抬眸看著他,道:“你……你和朕說實話,除了宋家,陳元甫……還有哪些人?” “朕……朕想聽你親口和朕說?!?/br> 太子聞言,腦子空白了片刻,動作卻忽地凝滯了。 皇帝見他這樣神色,倒也不惱,只嘆了一聲,道:“天家的親情,只在你的兄弟們身上,元兒要明白……無論是你外祖家,還是太子妃家,他們……都是外人,眼前親厚著的時候烈火烹油,以后就有可能成為……咳咳……架在你頸側的鍘刀啊……” “如今朕還在,他們自然不敢,可是等以后……等朕百年了……你怎么辦……” “元兒捫心自問,你斗得過你那老謀深算的舅舅嗎?” 裴昭元微微張著嘴,看著眼神幽深注視著他的君父,一時愣怔著沒能回的上話。 第93章 早冬初臨,本該是枯葉殘殘,萬物蕭瑟,然而此地是天子的花園,自然不會有別處那樣破敗的景象,內官們打掃的勤快,一絲不茍,其實連半片落葉都難尋見。 可越是這樣,這干干凈凈一片孤零零的氛圍,襯著此刻父子二人之間無人言語的、沉默到嚇人的一片寂然,卻愈發(fā)叫人心中戚戚,太子看著君父的眼神,一時只覺喉嚨里近乎失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終于重重磕了個頭,看著皇父低聲說出了幾個名字。 皇帝沉默了一會,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并沒有什么反應,只是手指在太子發(fā)頂順了兩下,卻并未說話。 太子并不知道皇帝心中所想,然而卻兀自從這兩下撫摸中察覺到了點安撫和溫情,心中不免稍稍一松。 皇帝道:“朕知道了,元兒先回去吧,容朕想想?!?/br> 太子頓了頓,道:“他們……還有舅舅他……” 皇帝道:“朕都知道,你不必多言了,回去吧。” 于是裴昭元便也不敢再糾纏,盡管心中還有些摸不準,卻還是徑自退下去了。 待他走后,齋兒卻沒回來,這次回來的是王忠祿,老內侍拿著一把小掃帚,躬身在皇帝面前行了個禮,道:“太子殿下已回去了,老奴為陛下的花掃土?!?/br> 皇帝聞言,果然退開了半步,一邊看著王忠祿把花壇里灑出來的碎土掃了,一邊沉默著沒說話,不知在想什么。 他這樣反應,王忠祿心中便頓時升起一股不大好的預感,他事君多年,只是帝王一個眼神,也能看出不對,立刻屏住了呼吸,愈發(fā)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響。 但皇帝果然還是暴怒了。 終于能看出明顯年邁痕跡的皇帝,忽然皺著眉一把折下了方才那柱還精心為其刨土打理的植物枝葉,狠狠一下摔在地上,低聲怒道:“不孝!不孝!” 那花葉瞬時被摔的零落慘敗開來,莖葉因為忽如其來的一股大力,在地上彈了彈,最后無力的垂了下去。 王忠祿立刻把小掃帚一下子扔到了邊上,跪下連連叩頭,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br> 皇帝卻明顯是氣急了,胸膛急促的來回起伏,他腳步這次是真的有些不穩(wěn)了,王忠祿見狀連忙跪著迅速膝行到了皇帝身前,讓他半彎著腰扶住了自己的肩膀做支撐,腦袋卻垂著,動作毫不猶豫,顯然是早已經準備好、想好了要這樣干了。 皇帝的手撐著他的肩頭,喘了半天氣,才垂眸看了他一眼,低聲道:“……老貨,猜到朕要發(fā)怒,才故意叫你那小徒弟下去了是不是?你倒乖覺……” 王忠祿垂首道:“老奴也是怕這東西笨嘴拙舌,又沒眼力見,若是惹得陛下愈發(fā)不快,那就不好了?!?/br> 皇帝沉默了一會,道:“他哪兒能惹朕不快,能惹朕不快的……只有這些……朕這些不爭氣的兒子。” 以往皇帝無論提到朝政、儲位這些事,王忠祿都是和稀泥打太極,從不摻和回答,以此避免表達自己的態(tài)度叫帝王多心,這次卻一反常態(tài)的替方才還惹得皇帝龍顏大怒的太子說了句好話,低聲道:“太子殿下尚且年少,陛下何必因其弄得自己受氣,傷了身子呢?陛下好容易才舒坦一日,又這樣大動肝火的,老奴看著也覺得揪心。” 皇帝道:“……朕不是為他生氣,朕是替他悔,替他惜。” 王忠祿終于釣出了皇帝這句話,盡管他其實早有猜測,且也十拿九穩(wěn)了,心中卻還是大為震動,饒是他一向城府深沉,喜怒不形于色,肩膀和背脊還是微微僵了僵。 還好皇帝并未發(fā)覺。 無他,皇帝也正在出神。 他看著空蕩蕩的庭中景致,眼神有些飄忽,嘴里喃喃的聲音極低,只有他自己一個人能聽見。 “既還想愚弄于朕……如此不孝……便不要怪朕不慈了?!?/br> 然而此刻,剛剛離開了皇宮的太子,卻不知道君父心中對他已然變了主意—— 離開攬政殿,裴昭元干脆不回東宮去了,倒是徑直離宮,車馬已然在宮門前備好,鉆進了車廂里頭,便見到了神色有些緊張的岳懷珉。 岳懷珉一見太子上車,神色立馬肅穆了三分,連忙低聲道:“殿下,如何了?” 太子坐下身來,雙手微微成拳放在膝頭,他眼眸低垂,岳懷珉一時看不見他神色,心中愈發(fā)焦慮,正要再問,卻見太子忽然抬起了眼看著他。 “先頭說了兩句,孤本還以為……父皇沒有生氣,心也未曾走偏,然而后頭才知……果然還是孤太天真了?!?/br> 太子的聲音明明沒有半點語氣,聽了卻叫人覺得帶著些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