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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駙馬,真皇后 第134節(jié)

    藥方或許很好,然而……抓的藥卻始終缺一味。

    今年的除夕沒有下雪,卻仍然很冷。

    賀顧抬頭看著窗外皎皎明月,心中不知道為何忽然有點(diǎn)惆悵起來——

    三殿下……現(xiàn)在在做什么呢?

    ……河工修完,三殿下已然被陛下召回京過年去了……眼下應(yīng)當(dāng)正坐在除夕宮宴上獨(dú)酌吧?

    有點(diǎn)想告訴三殿下……他肚子里,和三殿下搞出來的這個小崽子,倒還真是不一般的命硬、簡直好像能克除一切想要害它性命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魎,不管外界怎么水深火熱、居心叵測,它反正始終巍然不動,安然無恙……

    久而久之,就連賀顧自己都有點(diǎn)皮了。

    這么一看,這小家伙……

    ……倒的確是他賀顧的種。

    這些日子賀顧的小腹隱隱有凸起的跡象,雖然比起其他身子有五六個月的婦人,賀顧這點(diǎn)顯懷已然很不明顯,穿上衣裳一罩,不留心的人幾乎看不出來賀小侯爺最近“胖了”,但是賀顧自己卻能感覺的到,半夜他睡著以后,肚子里竟也開始有動靜了。

    ……這是一個鮮活的、在孕育中的、頑強(qiáng)的小生命。

    最重要的,是他賀子環(huán)和三殿下的小生命。

    它這么努力,這么生命力蓬勃,這么想出來看看新世界,每天都在努力的讓賀顧這個親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賀顧忽然就有點(diǎn)不忍心了。

    除夕的月光真好啊。

    賀小侯爺站在小軒窗下,對著月亮摸了摸肚皮,有些惆悵的嘆了口氣。

    “唉……你要是不愿意走,那……那咱爺倆就都好好的吧,我也不折騰了?!?/br>
    賀小侯爺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低道。

    頓了頓,又補(bǔ)了一句:“……還有你另外那個爹?!?/br>
    “也好好的。”

    第100章

    這些時日,盡管北地戰(zhàn)事仍然未平,好在還是在年前傳回了捷報,說是北營將軍楊問秉奉旨率領(lǐng)兩萬精騎,出征討伐草原二部,盡管戰(zhàn)局還未完全定下,卻也差不多能確定形勢一片大好了,不大可能再鎩羽而歸,只是楊將軍那邊和秋戎部交接,處理二部戰(zhàn)俘、還有那些不識好歹的蠻子貴族,還需要一些時日的功夫,拔營回返大約不會太快。

    回京的戰(zhàn)報直達(dá)兵部和議政閣,賀顧一個小小的偏將本不應(yīng)該知曉,只不過他在承河大營還有言定野這個表弟、又有柳見山、寧四郎這些個好友,前往承河大營押運(yùn)糧草時,也時不時和他們見面閑侃兩句,自然聽了幾耳朵的前線戰(zhàn)況。

    對了,兩個月前賀顧奉旨調(diào)離昆穹山營地暫駐陽溪,周將軍倒也很識趣,知道皇上這是有心抬舉駙馬爺,因此待賀顧這邊在陽溪把流民安置妥善后,便以此為功,升他做了個偏將,這樣一來賀顧手底下多管些人馬,也就不算違了章紀(jì)、壞了規(guī)矩了。

    陽溪縣城雖不算富庶,但民風(fēng)樸實(shí),因此縣城里的百姓雖然不知道這位“賀偏將”是哪個門路上來的人物,但幫他們安置了那些流民,總算能安心敞開大門過個好年,便也由衷的感謝起他來,是以這些百姓總是三不五時的往城外駐地給小賀偏將送些魚rou雞鴨,以作酬謝,希望他也能在陽溪過個好年。

    賀顧剛開始自然也不敢照單全收,只是都是老實(shí)巴交的百姓,一片好心盛情難卻,次數(shù)多了確實(shí)也不好總拉下臉來回絕別人,便多多少少收了些魚rou,算是承了這份好意。

    不過倒也正好,賀小侯爺這些時日能吃能睡,胃口不小,之前三殿下到陽溪時竟然還順道給他捎了個廚子來 ,手藝不錯,拿了這些雞鴨便給賀小侯爺和他肚子里的小家伙好好加餐補(bǔ)了一回,父子兩人也不知又一道胖了幾斤。

    進(jìn)了年關(guān)賀顧也不好把cao練拉的太緊,畢竟都是rou體凡胎的人,忙活了一整年也就盼著過年這兩天松快松快,軍紀(jì)需得嚴(yán)明這不假,但也不能太過不近人情。

    許是因?yàn)槟觋P(guān)的天氣實(shí)在寒冷,帳子里又點(diǎn)了炭火,暖和的實(shí)在催人瞌睡,賀顧圍了一件厚棉衣靠在案前便有些犯起懶來,眼皮子有一搭沒一搭的睜睜合合,手里卻仍然捏著一支筆,始終沒愿意松開。

    如今坦然的面對了現(xiàn)實(shí),賀小侯爺對自己現(xiàn)在類似孕中婦人身體反應(yīng)的表現(xiàn)也終于沒有那么惱羞成怒、氣急敗壞了,畢竟既然孩子都不打算落掉,也該面對現(xiàn)實(shí),再扭捏逃避就沒意思了。

    征野在外面,見入了夜侯爺?shù)膸ぷ永餆艋鹨矝]滅,心里有點(diǎn)不放心,就在外頭喊了一聲,得了賀顧應(yīng)答,才撩開簾子進(jìn)去。

    然后一進(jìn)去就見侯爺在案前打瞌睡。

    征野搖了搖頭,道:“您要是困了,早些歇了就是,有什么要緊的事非得現(xiàn)在做的?還是身子要緊?!?/br>
    賀顧晃了晃腦袋醒醒瞌睡,道:“唔……我不困……不要緊,我得先把信寫了?!?/br>
    征野聽他這么說,哪還有不明白的?

    立刻就猜到多半是寫給京中三王爺?shù)男帕?,這段時日侯爺和王爺基本半個月就要通一次信,風(fēng)雨無阻的十分規(guī)律,知道這事賀顧的確肯定不愿耽擱,信沒寫完他多半是勸不動賀顧的,便也只能妥協(xié)道:“好吧,那爺快著點(diǎn),都快到子時了,熬大夜傷身子的很,就算爺不為自己著想,也得……”

    賀顧卻看著征野怔了一會,眼神十分放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道:“……我覺得像是個姑娘。”

    征野一怔,茫然道:“啊……什么姑娘?”

    賀顧干咳了一聲,聲音小了三分,道:“就是……覺得我身上這個孩子,像個姑娘。”

    征野撓頭想了想,道:“孩子是男是女,顏姑娘這樣厲害的大夫都沒看出來,爺是怎么曉得的?”

    賀顧慢吞吞道:“本來覺得……它這樣皮實(shí),前頭折騰了那么多亂七八糟的,也還好端端沒什么閃失……這么看像個小子,只是這些日子它在我肚子里,又乖的很,從來沒鬧過我,雖然有時候動兩下,入了夜卻安靜得很,這么體貼……難道不是個姑娘么?”

    征野聞言一愣,他還是頭一回聽侯爺這么坦然的提及自己有孕后的感受,一時心中頗覺奇異,不過知道這孩子入了夜竟然不鬧侯爺,也著實(shí)替他欣慰起來,想了想道:“是么?我之前聽說婦人生育,到了這個月份都胎動的厲害,有些晚上壓根睡不好覺,這樣體貼懂事……倒的確像是個小郡主。”

    賀顧垂眸不知在想什么,忽道:“……她不是什么郡主?!?/br>
    征野一愣,心道這孩子是三王爺?shù)墓莚ou,若真是位小姐,可不就是再貨真價實(shí)的郡主了么?怎么就不是郡主了……

    但猛一回過神來,才反應(yīng)過來,是了……三王爺和侯爺兩個男子,雖說這孩子王爺與他們都是親眼目睹,的確是王爺和侯爺兩人的骨rou,但是說出去誰會信一個男子竟然能生孩子呢?

    不說別的,單說是皇家血脈,就要宮里那邊認(rèn)同,上宗譜玉牒這頭一道關(guān)卡就過不去,內(nèi)廷司怎么會認(rèn)可一個男人生的“郡主”呢?

    征野明白了侯爺話里的意思——

    這孩子在外頭明面底下,絕不可能有兩個爹,因此要么做郡主,要么做侯府千金,幾乎沒有折中的辦法。

    倘若真的認(rèn)了三王爺這個親爹,那就只能說是王爺在外頭幸了外室或是別的女子生下來的,但是這樣沒名沒分,難免要被人背后議論親娘身份卑賤……

    以征野對小侯爺?shù)牧私?,他如今既然愿意留下這個孩子,便多半不會同意讓它受這種委屈。

    小侯爺有多護(hù)犢子,征野還是清楚的。

    果然賀顧沉默了一會,道:“……這孩子以后還是留在賀家家譜里吧?!?/br>
    征野一怔,道:“爺,您這是……”

    賀顧道:“……若真是個姑娘,何必稀罕什么郡主,受那沒名沒分的委屈,還被旁人說三道四指點(diǎn),不如在賀家做小姐,賀家有我做主,我說她是嫡小姐誰敢說一個不字?起碼日子過得舒心?!?/br>
    征野道:“這樣……這樣也好,爺和王爺提過這事了么?”

    賀顧嘆了口氣,把手里的小狼毫扔在案上,道:“還沒有,不是正發(fā)愁怎么和他開口嗎,我……”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一下子猛地頓住了了,道:“……京里王府是不是早該來信了?”

    征野想了想,恍然道:“是哦,以前都是半個月一封,從來不遲,這次晚了三天了,怎么大過年的王爺?shù)共唤o爺消息了?”

    他這話本是一下子被賀顧提醒,恍然無心之語,但言者無意、聽者有心,賀顧聞言心中卻是猛地打了個突——

    他面皮忽然抽搐了一下,猛地推開書案站起了身。

    征野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道:“怎……怎么了,爺?”

    賀顧兩步走到帳子中央,也沒回答征野的話,只是面沉如水一言不發(fā)的來回踱了兩步,那腳步甚為急促,弄得征野心中一下子也咯噔了一聲。

    賀顧道:“除夕過了多久了?”

    征野道:“今兒個大年初三,正好三日。”

    賀顧聞言,手心立刻出了一層細(xì)汗,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但又實(shí)在不敢不管,因?yàn)樘热羲碌氖钦娴摹蔷鸵鰜y子了。

    征野還是有些不明所以,道:“爺,你這是怎么了?”

    賀顧一把拽過了旁邊架子上掛著的外袍,道:“備馬,去一趟昆穹山營地,我要見周將軍。”

    征野嚇了一跳,道:“啊,什么……備馬,這……”

    賀顧的動作卻又停下了,拿著那外袍臉色變了又變,口里喃喃道:“不行……不行……”

    征野道:“爺這都快六個月了,當(dāng)然不行了,還騎馬這不是要了小郡主的小命嗎,您……”

    賀顧卻沒搭理征野,只沉聲打斷了他,道:“你立刻帶著一隊人馬,騎馬……騎最好的馬!趕在明日之內(nèi),必須趕到京城去,你去看看京里現(xiàn)在是什么情形了,然后速速回來報我!”

    征野聞言,瞳孔微微一縮,他雖然平素腦子不大好使,但也不是真傻,賀顧都這么說了,他自然也就明白了賀顧的意思,微微張著嘴神色怔愣道:“爺……你這是擔(dān)心……擔(dān)心京中……可眼下還在過年??!誰敢這樣大膽?”

    賀顧疾聲道:“就是因?yàn)檠巯逻€在過年,誰都沒有防備!除夕宮宴上所有王公勛貴齊聚宮中,倘若有心將他們?nèi)饋?,這便是最好的機(jī)會?!?/br>
    征野悚然變色,道:“這……這……所以王爺來信,才會……才會遲了么?”

    賀顧搖了搖頭,低聲道:“這個我也不敢確信,但除夕宮宴、京畿防務(wù),這都是京畿五司禁軍的差事,去年忠王帶著十二衛(wèi)奉旨稟辦,辦的砸了,今年陛下多半是交回給了京畿五司,那便是紀(jì)鴻管著,他是裴昭元的人……”

    征野聽得呆滯,一時被自家侯爺竟敢直呼太子的名諱給嚇著了,一時又被侯爺話里的信息量驚到,變色道:“什么,紀(jì)都統(tǒng)是太子殿下的人,他……他可是京畿五司禁軍都統(tǒng),陛下怎么會不知道他是……”

    只是話還沒說完,征野也明白過來,此事非同小可,侯爺平素雖然大喇喇,但他眼下這樣神色,定然不是作偽,倘若真叫他猜中了,那就出大事了。

    此刻當(dāng)務(wù)之急可不是叫侯爺給他解釋剖析這都是怎么回事……

    征野難得沉穩(wěn)了一回,看著賀顧定定道:“好……我這就去整備馬匹動身回京,得了消息便立刻快馬加鞭趕回來,侯爺不要太過擔(dān)心,在陽溪等我回來便是?!?/br>
    語罷轉(zhuǎn)身就要拉了簾子出去,賀顧心中本來剛才還犯懶打瞌睡,此刻卻一下子醒了個干干凈凈,心中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那樣焦灼,看著征野的背影喉頭有些發(fā)干。

    誰知征野撩開了簾子,還沒來得及走,外頭卻站著兩個人,似乎正準(zhǔn)備開口,看到征野出來也微微一怔,笑道:“還以為到的不是時候,怎么?表哥和征野也還沒睡么?”

    正是從承河大營前來找賀顧小聚的言定野和寧四郎二人。

    第101章

    更深天寒,這時候見了來訪的言、寧二人,賀顧與征野都是微微一怔。

    征野奇道:“表少爺,你怎么來了?”

    少年人身子果然長的飛快,只是短短小半年不見,言定野竟已竄高了一大截,原本圓潤顯得有幾分沒心眼且犯憨的五官,也隱隱出了些棱角清晰分明的意味,顯得眉闊目明、直爽豪氣起來。

    這樣冷的天,他也只穿了一層褐色夾襖,聞言笑道:“你分明是從咱們言家出去的,怎么倒這樣多的規(guī)矩,活像個老媽子,什么表少爺不表少爺?shù)?,既是在軍中,咱們就都是同袍,不必整那些禮長節(jié)短的,你不累,我與表哥聽著還累呢?!?/br>
    一邊說著一邊帶著身后盯著賀顧嘿嘿直傻笑的寧四郎進(jìn)了帳子。

    然而進(jìn)了帳子,扭頭卻見征野與賀顧仍是杵在門邊,似乎并沒有坐下來招待他這個大年初三夜里,忽然到來的不速之客的打算,他這才看出來賀顧與征野二人似乎神色有些沉郁,撓了撓頭道:“你們這是……要出門?這大半夜的,上哪去?”

    賀顧道:“我有正事吩咐他去做,一會再與你解釋?!?/br>
    又轉(zhuǎn)頭對征野道:“你速速去辦,不要耽擱?!?/br>
    征野看著賀顧定定點(diǎn)了個頭,也不再問言定野來做什么,扭頭便出了帳子自去了。

    賀顧這才落了帳簾,轉(zhuǎn)身走到言定野與寧四郎面前坐下,道:“坐吧,你怎么忽然這時候來找我?”

    言定野拉著明顯有些緊張、手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的寧四郎坐下,道:“這都大年初三了,咱們可是一家人,我想表哥了,到陽溪來看看你不成么?我可是一得了偏將允準(zhǔn),便立刻叫上四郎騎快馬趕來的,怎么表哥竟這樣冷淡,真是好叫人傷心喔。”

    他如今也長成了一副多少能稱得上氣宇軒昂的好樣貌,卻做這樣的矯情神態(tài),看的賀顧一陣無語,也是邪了門,竟在這時候胸腔里忽然泛起惡心來,扶著旁邊的小幾便低頭一聲劇烈的干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