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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駙馬,真皇后 第154節(jié)

    外頭的爭執(zhí)卻終于停了,一個熟悉的腳步聲離臥房正門越來越近。

    然后門“吱呀”一聲開了。

    腳步聲漸行漸近,然后停在了床前。

    臥房本來一片靜默,除了炭火燃燒跳動的噼啪聲,再無旁的動靜,此刻有人進(jìn)來了,賀顧便能清晰地聽見那人站在床前,略略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他似乎有些緊張,又似乎是一路不停歇的趕到這里的,身上還裹著一點(diǎn)寒意,只這么短短一會功夫,屋里炭火雖旺,賀顧卻還能感覺到他身上的一股淡淡寒意。

    賀顧的意識終于回籠了,這次眼睛雖然還沒睜開,嘴里卻沙啞的、近乎本能的叫了一句:“殿……殿下?”

    那呼吸頓了頓。

    賀顧的嗓音還是啞的,低聲道:“你……你怎么才回來啊……”

    眼睛也跟著這句出口的話,一道緩緩睜開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身甲胄的裴昭珩,和他凍的微紅的鼻尖。

    他離床榻足足留了兩丈遠(yuǎn),也不知道為何不肯走近,賀顧的視線剛一抬起,便立刻撞進(jìn)了裴昭珩幽深如月下湖面的一雙眼里。

    賀顧呆了一會,腦海里回想的卻不是之前他經(jīng)歷的一場折騰,而是那個似乎還未散去,仍在眼前的夢。

    他頓了頓,本能的就啞聲開口道:“你……你為何……”

    賀顧的這句話問的聲音太低,裴昭珩雖未聽清,但終于還是走近了床榻,他沒坐下,只是單膝屈下蹲在榻邊,一言不發(fā)的垂目看著賀顧。

    賀顧還想說話,裴昭珩卻終于開口了。

    “子環(huán)……我看到孩子了?!?/br>
    賀顧看著他怔愣了一會,這才反應(yīng)過來他身上穿的是一身甲胄,頓了頓,道:“你回來了……你去哪里了……這是……”

    裴昭珩抬了抬胳膊,似乎是想碰他,但只抬了一半,動作卻又頓住,收回去了。

    他道:“……去辦父皇交代的差事,耽擱了幾日?!?/br>
    賀顧道:“什么差事……”

    裴昭珩卻打斷了他,微微搖了搖頭,道:“都已了結(jié),子環(huán)不必掛懷?!?/br>
    三殿下一向不會騙人,既然他說了結(jié)了不用自己擔(dān)心,賀顧便立刻相信了他,方才提起的心又放了回去,頓了頓低聲道:“既然是陛下交代的……辦妥了就好……”

    又道:“這個小兔崽子,可算給生出來了……”

    裴昭珩看著他,眼里不知不覺帶上幾分笑意,溫聲道:“胡說,她若是小兔崽子……我們是什么?”

    賀顧聞言,看著裴昭珩無聲的扯著嘴角笑了笑,不知怎么的促狹勁兒上涌,也沒過腦子就想逗他,道:“……咱們是什么?我是天兵天將,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瑜兒jiejie定是下凡歷劫的天宮仙子了,不然也……也不能生的這樣好看……”

    說完卻又忽然回過神來,驚覺不該再用“瑜兒jiejie”這個名字叫裴昭珩,實在是促狹的有些太過,三殿下本就敏感,可別再因為他隨便開的玩笑想多了不痛快才好。

    只可惜他還沒想好補(bǔ)救的話,裴昭珩臉上的笑意便已經(jīng)淡了幾分,賀顧雖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瞧這副樣子,多半是又要多心了。

    裴昭珩道:“……子環(huán)便這么忘不了‘瑜兒jiejie’?”

    賀顧心道果然如此,雖然還不至一個頭兩個大,但也已經(jīng)一個頭一個半大了,連忙道:“殿下別多想,我不是那個意思,不是殿下現(xiàn)在不好,我……我就是開個玩笑,殿下什么樣子我都喜歡的?!?/br>
    裴昭珩卻不為所動,只道:“……都喜歡,卻更喜歡‘瑜兒jiejie’,可對?”

    賀顧還是頭一次聽見自己當(dāng)初沒臉沒皮叫出口的‘瑜兒jiejie’這稱呼,從裴昭珩嘴里蹦出來,一時竟莫名感覺到一股隱秘的羞恥感爬上心頭,哽了哽道:“我……我沒……”

    沒說下去。

    好吧……他承認(rèn)……男裝的三殿下芝蘭玉樹、修雅不凡,但這也不妨礙他心里惦記著當(dāng)初那個叫他一見傾心的漂亮‘jiejie’嘛……

    自然了,他知道那是三殿下,但只是私下里在心底饞一饞那張臉、流流口水而已,這總不過分吧?

    便改口道:“……就一點(diǎn)點(diǎn)。”

    “……”

    賀顧見他沉默,幾乎是立刻后悔了,連連在心中罵自己沒腦子,就算真這么想了,也不能張嘴說啊,這不是給殿下心中最脆弱的傷口上撒鹽嗎?

    賀小侯爺?shù)那笊涨芭畈?,正要為自己方才的唐突描補(bǔ)一二,裴昭珩卻忽然抬起唇角看著他笑了笑,道:“……是么?”

    賀顧鮮少看見他這樣近乎張揚(yáng)的、毫不掩飾的笑——

    自然了,誰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都是毫不掩飾的,但是這樣一個本該普普通通的笑容,放在這張一向神色淡淡、矜冷自持的臉上,卻又顯得如此不普通——

    好看到……太過奪目了。

    賀顧幾乎看的有點(diǎn)傻了,只有胸腔里的一顆心“砰砰砰”跳的有如擂鼓。

    他清楚的聽見了自己不爭氣的心動的聲音。

    半晌,賀顧才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像個傻子一樣盯著三殿下癡癡瞧了半天,有點(diǎn)尷尬的咽了口唾沫,十分狼狽的收回目光。

    心中卻暗道,今天三殿下是怎么了?

    ……不過,殿下若是能每天都對自己這樣笑,他保證馬上把什么“瑜兒jiejie”都給忘到九霄云外。

    果然好看的人怎么樣都好看,和是男是女也沒有太大關(guān)系。

    賀顧道:“……咳,殿下以后又不用做女子打扮了,你問這么細(xì)干什么,我自己都不怎么在意了……”

    裴昭珩道:“子環(huán)方才說……只一點(diǎn)點(diǎn),那是只一點(diǎn)點(diǎn)掛念我?我卻掛念了子環(huán)一路,這未免有些不公平罷?”

    賀顧被他這一頓云山霧罩的搞得有點(diǎn)蒙,呆道:“什么東西,我是說‘瑜兒jiejie’,又不是說殿下,你……”

    裴昭珩道:“當(dāng)初的‘皇姐’便是我,怎么,子環(huán)如今還不能接受么?”

    賀顧道:“不是……我……我是說……我的意思是……不對……”

    這次是真的一個頭兩個大了。

    裴昭珩低笑出聲,忽然抬手揉了揉賀顧的臉。

    賀顧一怔,回過神來才意識到裴昭珩做了什么,臉頓時“噌”的一下紅了——

    “殿下……你……你干什么……”

    倒不是他臉皮薄矯情什么的,實在是三殿下這一下摸的……那滋味極古怪,叫他不由得想起了之前某些不可細(xì)說的事……

    裴昭珩道:“身上還痛嗎?”

    賀顧感覺了一會,搖了搖頭,道:“不痛了?!?/br>
    裴昭珩頓了頓,道:“我聽顏姑娘說,是替子環(huán)開腹取了孩子出來,不過三日,便不痛了?”

    賀顧一怔,道:“啊?已經(jīng)三日了么?”

    好吧,其實說實話,整個過程賀顧自己回想,幾乎沒有神志清明的時候,壓根記不得什么,也完全沒感覺到自己竟然已經(jīng)睡了三天了。

    而且……開腹取子,這也太邪乎了……到底真的假的?

    怎么他完全沒感覺到肚子疼呢?

    裴昭珩微微蹙了蹙眉,道:“真的不痛?”

    賀顧道:“真不痛?!?/br>
    又咕噥道:“……何止不痛,我根本沒什么感覺,開腹……?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作勢要掀開被子摟開里衣瞧瞧,卻被裴昭珩攔住了,道:“怎么好現(xiàn)在隨便看?也不怕動了傷處著涼?”

    賀顧只好又老實躺了回去,看著裴昭珩眨巴眨巴眼睛道:“好吧……那等過幾天我在看,殿下……你去看過孩子了嗎?真是個姑娘么?”

    裴昭珩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嗯?!?/br>
    賀顧咽了口唾沫,小聲道:“她長什么模樣……我都還沒看過……”

    裴昭珩道:“年紀(jì)還小,看不出什么?!?/br>
    賀顧聞言,有點(diǎn)失望,道:“是么……唉,她要是長得像你多些就好了,這樣以后就會有一個似我這般的好兒郎對她一見鐘情……”

    裴昭珩被他這曲折離奇的思路給弄的愣了愣,半晌失笑,垂眸看著他溫聲道:“放心吧,你我的孩子,不會難看。”

    賀顧深以為然,點(diǎn)頭道:“那倒是?!?/br>
    裴昭珩越看他越覺得可愛,險些有點(diǎn)忍不住了,只好強(qiáng)逼著自己挪開目光不和賀顧對視,道:“子環(huán)可曾為雙雙想個大名?”

    賀顧哼唧道:“哪有那么快……我先琢磨琢磨吧……”

    頓了頓,又道:“對了……我方才怎么好像聽見了外祖父外祖母的聲音……他們在這?”

    裴昭珩沉默了半晌,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了一聲。

    賀顧一怔,頓時反應(yīng)過來了,睜大眼睛看著他壓低聲音道:“不是……外祖父外祖母……他們都知道了?”

    裴昭珩道:“已知道了。”

    又道:“方才我來時,二位長輩正在院子里打征野的板子,問他孩子另一個父親是誰?!?/br>
    賀顧咽了口唾沫,立時明白了。

    這時候三殿下風(fēng)塵仆仆的上門來,言家二老也不傻,估計一個眼神對上心里就一下子能明白個七七八八了。

    只要他們覺察,起了疑心,以裴昭珩的性子,又豈會再撒謊瞞著他們?

    那場面……賀顧簡直都不敢去細(xì)想。

    他只得啞聲道:“方才……外祖母是怪你了嗎?”

    裴昭珩道:“無妨,他們忽然得知此事,一時不能接受,也是人之常情?!?/br>
    賀顧沉默了一會,心道的確如此,別說外孫了,就是外孫女的肚子忽然被人搞大,二老想必都得大動肝火,何況他還是個男人……

    ……好在他親爹賀老侯爺還在長陽侯府后院關(guān)著玩泥巴,否則要是叫他知道了,更得直呼“家丑,家丑啊”了。

    ……幸好顧忌著裴昭珩的身份,還有賀顧自己是個男子這回事,言老將軍言老夫人就算生氣,也不能直接把三殿下剮了、更不能捆他上汴京府衙門求個公道。

    賀顧一想到等會他還得直面外祖父外祖母的一串逼問,頓時感覺到手腳一陣發(fā)麻。

    裴昭珩看他臉色迅速蔫了,猜到他在擔(dān)心什么,撫了撫他露在被褥外的手背,低聲道:“事已至此,總不好再瞞著二位長輩,待我入宮見過父皇回來,便與子環(huán)一道和他們解釋?!?/br>
    賀顧咽了口唾沫,道:“我覺得他們不會等你回來才問我……”

    正此刻,外頭卻忽然傳來一陣喧囂人聲,一個粗狂的男聲在遠(yuǎn)處清晰的響起——

    “恪王殿下何在?”

    賀顧一怔,抬眸去看裴昭珩,他也轉(zhuǎn)頭看了看臥房外頭,面上卻恢復(fù)了那副一貫的神色淡淡,揚(yáng)聲道:“本王在此處?!?/br>
    賀顧拉著他的手低聲問道:“……是誰?”

    裴昭珩的指腹在他掌心輕輕按了按,像是在安撫,站起身來低聲道:“應(yīng)是父皇前來喚我的人,我先去去,等了了差事,再來見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