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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駙馬,真皇后 第164節(jié)

    賀誠撓了撓頭,先是給裴昭珩見了個(gè)禮,這才道:“方才我們在那頭瞧見王爺來了,泉聲和王爺是表親,他說想來和王爺見個(gè)禮,我就帶著他過來了。”

    賀顧一怔,這才看向了賀誠背后的那個(gè)少年——

    這個(gè)白白嫩嫩圓滾滾的小胖子,瞧著有些眼熟,賀顧很快就想起了他的身份——

    七夕宮宴上見過,這小胖子似乎是陳元甫的幼子,叫做陳泉聲的。

    還真是三殿下貨真價(jià)實(shí)的表親——

    陳家人一出現(xiàn),賀顧心中便警鈴大作,他著實(shí)沒想到賀誠在國子監(jiān)竟會和陳元甫的兒子結(jié)交,而且還交情不錯(cuò),否則以賀誠的性子,倘若只是泛泛之交,賀誠是絕不會請他來自己的慶功宴的。

    陳泉聲長得實(shí)在白胖,兩個(gè)小眼睛雖然面積不大,滴溜溜的轉(zhuǎn)著卻顯得很機(jī)靈,他煞有介事的朝裴昭珩見了個(gè)禮,這才道:“要見恪王表哥一面,實(shí)在太難了,我有些話想和表哥說,不知能否借一步說話?!?/br>
    裴昭珩淡淡看了他兩眼,道:“廳外說吧?!?/br>
    兄弟兩人便一前一后徑自出去了。

    賀顧看著他們離去,對陳家人卻實(shí)在有些放不下心來,便拉了賀誠到門邊皺眉道:“你怎么會和此人相交?誠弟可知他是……”

    賀誠道:“大哥,我知道,泉聲是陳大人的幼子?!?/br>
    賀顧揚(yáng)眉道:“你既然知道,還把他請來,你可知陳家……”

    賀誠壓低聲音道:“大哥,我都知道的,但是大哥信我一回,泉聲和他父親、大哥不同,我既然把他請來府上,也是想過的,泉聲這次相見王爺和大哥,也是因著不想……不想……”

    說著頓了頓,改口道:“總之,泉聲是來幫王爺和大哥的。”

    賀顧聽得莫名其妙,道:“什么亂七八糟的?!?/br>
    又道:“你說他還要找我?”

    賀誠道:“不錯(cuò),大哥你也跟著一起去吧?!?/br>
    賀顧聽得半信半疑,但賀誠又不是會騙人撒謊的性子,他雖然年紀(jì)輕,卻是懂事的,賀誠既然開口這么說了,想必便有七分真,便也不再追問,果然轉(zhuǎn)身循著裴昭珩和他那小胖子表弟離去的方向去了。

    果然沒走幾步路,便遠(yuǎn)遠(yuǎn)在花園里一處角落見到了正在交談的裴昭珩、陳泉聲二人。

    見賀顧來了,陳泉聲似乎也不意外,他身上的錦衣雖然把那一身的五花rou裹得緊繃繃,卻還是努力彎腰朝賀顧行了個(gè)禮,道:“泉聲見過駙馬?!?/br>
    賀顧狐疑道:“誠弟說,你也要見我?”

    小胖子搖頭晃腦煞有介事道:“不錯(cuò),我今天來,是來投誠的?!?/br>
    賀顧一愣,道:“投誠?”

    陳泉聲在花園小池塘邊上踱了兩步,道:“俗話說,良禽擇木而棲,只有辨不清是非曲直,看不清前路方向的人,才會像個(gè)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撞,我如今便是看準(zhǔn)了,太子表哥和王爺表哥,到底哪一棵才是值得棲的良木,這才上門投誠來了?!?/br>
    賀顧雖然知道他在說正事,看著他那信誓旦旦搖頭晃腦的樣子,卻沒來由的有些想笑——

    陳小公子是不是良禽尚且不得而知,不過倒的確是只胖鳥,倘若樹枝不穩(wěn)當(dāng),的確有可能叫他給踩踏了。

    賀顧道:“你今日所為,你父親和大哥可曾知曉?!?/br>
    陳泉聲理所當(dāng)然道:“我是良禽,他們是沒頭蒼蠅,非要上那注定沉底兒的賊船,我為何要和他們打招呼?”

    又道:“夏蟲不可語冰?!?/br>
    賀顧斂去了眼底笑意,瞇了瞇眼道:“你在你家年紀(jì)最小,恐怕也說不上什么話吧?投誠?陳家如今當(dāng)家作主的,即便沒有陳大人,也有你哥哥陳大公子,王爺與我如何信你不是有詐?你又有什么本事,值得我們信任你?”

    陳泉聲看向裴昭珩道:“皇上拖到現(xiàn)在,還未廢儲再立,表哥這么聰明的人,一定清楚為什么,對吧?”

    裴昭珩沒有答話,只是目色淡淡的看著他。

    陳泉聲倒也不急,只道:“皇上和王爺表哥都想辦,卻一時(shí)半會不能辦成的那件事——我有法子幫你們辦成?!?/br>
    賀顧心中一動,道:“……你要什么?”

    陳泉聲沉默了一會,忽然“噗通”一聲跪在了裴昭珩面前磕了個(gè)頭,他這個(gè)頭磕的十分結(jié)實(shí),抬起頭來額上原本白嫩的皮膚,已然淤青一片。

    “倘若他日表哥得權(quán),泉聲懇請表哥……勿要趕盡殺絕,好歹……好歹念在姑母的份上,莫誅陳家九族?!?/br>
    裴昭珩垂目淡淡看著匍匐在地的陳泉聲,半晌才道:“即便你不相助,此事本王也可辦成?!?/br>
    陳泉聲身上的肥rou顫了顫,道:“表哥的意思,泉聲明白,但是若有我相助……便可省卻許多不必要的殺戮、不必要的麻煩……”

    裴昭珩道:“這些年來,陳家和大哥無故造出的殺孽和麻煩,難道便少了嗎?”

    陳泉聲卻還是悶聲道:“懇請……懇請表哥看在姑母的份上,不要趕盡殺絕,日后泉聲愿為表哥肝腦涂地、以效犬馬之勞。”

    賀顧聽得一愣一愣,也不知道他倆在打什么啞謎,那剛才還顛顛的小胖子就成了這副模樣,卻聽裴昭珩道:“可以?!?/br>
    賀顧一驚,正想勸三殿下別這么快就被陳家這小胖子花言巧語的給忽悠了,卻見裴昭珩緩步行到了那匍匐在地的小胖子面前,神色冷淡的蹲下身抬起了他的下巴,道:“不過,表弟還是回家好好和舅舅解釋清楚——良禽可以擇木而棲,但卻也只有一雙腳,若想要這頭叫你來燒本王的熱灶,那頭自己又不忘燒著大哥的冷灶,分明只有一雙腳,卻要掰成兩半用,小心日后可不要一著不慎跛了足,連站也站不起來了?!?/br>
    陳泉聲被他攥著下頷捏的生疼,目光卻被迫正對上了那雙冷冽的桃花眼,一時(shí)驚得險(xiǎn)些忘了呼吸。

    第120章

    陳泉聲給驚得許久都沒發(fā)出聲來,只有那張白胖的圓臉上嘴巴也怔愣的張了個(gè)滾圓,顯得有些滑稽——

    他大約也是沒想到,本以為理應(yīng)會對一直支持太子的外祖陳家倒戈、感到震驚且受寵若驚的表哥恪王,竟然絲毫不買他的帳,一眼就看穿他那老謀深算的爹肚子里七扭八彎的彎彎繞了。

    陳泉聲咽了咽唾沫,半晌才吸了吸險(xiǎn)些流到嘴角的哈喇子,有些結(jié)巴道:“表哥……表哥誤會了,并無此事……”

    裴昭珩一把松開了他的下頷,拍了拍衣擺站起身來,臉上神色淡漠的垂眸看著他,語音聽不出一點(diǎn)情緒,道:“是嗎?”

    陳泉聲:“……”

    也不知為什么,他這恪王表哥的目光分明也不憤怒,瞧著沒什么情緒波動,可是讓他硬頂著那目光,陳泉聲卻頭一回覺得,全身都不自在了起來。

    ……本該是一雙瀲滟含波的桃花眼,無端卻帶著不著痕跡的寒,除了暴露在這目光下的陳泉聲自己,旁人怕是難以切身體會到他此刻的感受——

    陳泉聲想睜眼說瞎話,卻終究還是沒說成,話臨到口邊又改了說辭,干笑道:“表哥……額……表哥真是料事如神,只是方才我說的也字字屬實(shí),爹和大哥他們打的什么主意,那是他們的事,我來投誠于表哥,卻全是我自己的主意,與他們無關(guān),即便他們打什么算盤,我也不搭理的……”

    只可惜卻是越說聲音越小,大約陳泉聲自己也知道,這番說辭實(shí)在是沒什么說服力。

    可這又能有什么辦法?

    千算萬算,他也絕沒想到這個(gè)平日里瞧著沉默木訥的表哥,竟然還有如此凌厲鋒銳、咄咄逼人的一面。

    裴昭珩道:“你有什么給本王?”

    陳泉聲本還沉浸在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挫敗感里,不知回家如何與父親交差,聞言卻是一愣,半晌才回過神來——

    他這恪王表哥……這是……在和他要投名狀么?

    陳泉聲油膩的小胖臉一抖,眼底難以抑制的冒出幾絲帶著希望的喜意,迅速的從袖口里摸出了一封書信,道:“表哥,還請細(xì)閱,便知分曉?!?/br>
    只是這回陳泉聲又沒想到,投名狀分明是他表哥同他要的,這回卻又不伸手去接了。

    裴昭珩淡淡掃了那信封兩眼,沒言語,也不知是個(gè)什么意思。

    他越是這樣,陳泉聲心中越是七上八下起來,正要說話,賀顧在邊上卻忽然一把接過了那封書信,抖落抖落看清了那書信背面封著的火漆印,目色一動,低聲道:“這是……宮里出來的……”

    陳泉聲有些訝異,沒忍住抬眸看了賀顧一眼,心中驚疑不定,這火漆印分明是宮中那位和太子通信的漆封密印,如今太子身邊的人處決的處決,抄家的抄家,這世上還認(rèn)得此印的人,怕是一只手也數(shù)不過來,怎么他會知道?

    裴昭珩道:“信本王留下,改日看過再給你答復(fù),你且回去吧?!?/br>
    陳泉聲一哽,抬頭看他,小聲道:“這……這……那表……呃……王爺什么時(shí)候能看完,給我這個(gè)答復(fù)?”

    裴昭珩沒回答,只是目光涼颼颼在陳泉聲頭頂一掃,陳泉聲立時(shí)感覺到全身皮rou一緊,再不敢多問了,連忙站起身來拍拍褲腿上的泥土,訕笑道:“好……好,都聽王爺?shù)模俏揖拖然厝?,等王爺改日給答復(fù)了?!?/br>
    語罷拱手一揖,見裴昭珩頷首,便轉(zhuǎn)身飛快的跑了。

    陳小公子離去的背影既圓潤又迅捷,遠(yuǎn)瞧著倒像是一個(gè)兩頭窄中間寬的鴨蛋成精,穿了衣裳長了腿——

    賀顧低頭望了望手里的那封書信,遞給裴昭珩道:“他走了,殿下瞧瞧這信吧?”

    裴昭珩抬眸看他:“子環(huán)怎么不看?”

    賀顧:“……”

    好家伙,雖說如今他和三殿下已是這種關(guān)系,閨女也有了,但終歸他是日后的君,自己是未來的臣,君臣有別,三殿下外家給他遞的密信,還封了這么要緊的漆印,自己倘若問都不問就拆開來看,豈不是不知分寸、不知天高地厚、簡直野心勃勃了?

    誠然,賀顧知道裴昭珩不會這么想,可……

    他有些無奈,把信拍到裴昭珩手里,低聲道:“君臣有別,這信是給殿下的,我怎好看得?這種事,萬一以后落盡陛下眼里,還不定要怎么想我……”

    正說著,遠(yuǎn)處游廊盡頭卻傳來了一個(gè)有些耳熟的呼喚聲。

    “王爺!”

    裴、賀二人聞聲,一齊轉(zhuǎn)頭去看,卻見來人竟是承微。

    裴昭珩道:“如何尋到此處來了?”

    承微往日最是機(jī)靈、懂得察言觀色,只是今日也不知遇上了什么事,急得滿頭冒了豆大的汗,也不顧主子話里帶了幾分不快,疾聲道:“王爺,那個(gè)別院……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裴昭珩面色一沉,道:“什么時(shí)候的事?”

    承微道:“就半個(gè)時(shí)辰前,您去了就知道了?!?/br>
    賀顧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正想問發(fā)生了什么,裴昭珩卻已經(jīng)轉(zhuǎn)頭道:“我去去便回,子環(huán)回去陪著親朋長輩吧。”

    便扭頭飛快的和承微一道走了。

    賀顧心知他這樣必是有要緊的事,便也不追問阻攔了。

    只是三殿下走歸走了,那封信卻還留在他手里沒拿走,賀顧瞧著裴昭珩與承微主仆二人的身影逐漸遠(yuǎn)去,也只得先把那信揣回兜里,暗道既如此,他便先收著,等殿下回來了再動此信吧。

    賀顧轉(zhuǎn)頭準(zhǔn)備回席上去,可才剛走了沒兩步,卻在公主府的荷花池邊,遇上了一個(gè)有些始料未及、讓人決猜不到會在此處遇上他的人——

    是滿面微醺、臉頰有些潮紅的王沐川。

    王沐川杵在池畔的一棵干枯的老柳樹下,一動不動的看著他,他穿著一身褐衣,幾乎和旁邊那些直挺挺的樹桿子融為一體,雙目直勾勾的看著賀顧,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了。

    ……若不是賀顧眼睛尖,還真無法一眼就發(fā)覺那里站了個(gè)人。

    賀顧看清他神態(tài),立刻猜到王二哥這是喝大了,心中不由有些嘖嘖稱奇——

    他與王二哥自小相識,王沐川對好友、兄弟,雖然也有隨性不拘小節(jié)、毒舌的一面,可于律己一道,卻是一向嚴(yán)苛的。

    王家這樣的門第,并不僅僅只有尋常書香門第的“清”。

    誠然王老大人仁善忠直,德望深遠(yuǎn),可正因?yàn)檫@份名望,便免不了愈發(fā)愛惜羽毛,自持身份,王沐川是他親子,自然也是備受父親影響,平素里極為在乎讀書人的體面——

    賀顧從沒見他喝成過這副樣子。

    ……今日是誠弟的慶功宴,但據(jù)賀顧所知,王二哥和誠弟,也只是相交泛泛啊……雖說他與王家大哥、二哥感情都好,是打小穿一條開襠褲、讀一本書長大的交情,可即便是王二哥愛屋及烏,也不至為了誠弟開心的連他一向最自持的體面也不顧了吧?

    且王二哥貓?jiān)谶@,是做什么呢?

    賀顧心中有些摸不著頭腦,然而走近了幾步,看清王沐川臉色,卻愈發(fā)確定自己沒猜錯(cuò),他這絕對是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