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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駙馬,真皇后 第165節(jié)

    賀顧兩步行到王沐川面前,道:“二哥,你在這做什么呢?怎么自己一個人出來了,還喝成這樣,二嫂呢?”

    王沐川卻看著他,沉默了一會,道:“她身子弱,我沒讓她跟我出來。”

    賀顧了然,抬眉調(diào)侃道:“平日瞧著你不解風(fēng)情,果然如今做了夫君卻又不同了,這般體貼?!?/br>
    又道:“咱們回……”

    后頭那個去字還沒出口,卻被王沐川打斷了。

    王沐川道:“……我欠她的,不配受她待我的好?!?/br>
    賀顧一愣,道:“……???”

    賀顧有些一頭霧水。

    他正想問王二哥這是在說什么癔癥話,王沐川卻道:“小郡主……是你……你與王爺?shù)暮⒆???/br>
    賀顧聞言,這下再顧不得琢磨王二哥到底得的是哪一種癔癥了,他心頭一跳,笑得有些勉強,道:“額……這……二哥說的哪的話,什么我與王爺?shù)暮⒆??兩個男人,如何能生得出孩子來,這……”

    王沐川卻搖了搖頭,定定道:“你不要騙我?!?/br>
    賀顧一愣。

    王沐川看著他,沉默了一會,道:“子環(huán),從前……你從未騙過我,可自你隨你父親去了一趟承河回來后……你我……你我便再未似從前那般了……”

    “我一直想問你,你后頭諸般疏遠……可是在怨我?當(dāng)初……當(dāng)初你問我如何處理你繼母之事,說要把她告上汴京府衙門時……我勸你稍作忍耐……”

    賀顧聽得怔在原地。

    王沐川說的這些事……他倒的確還真有印象,但實在是太久遠太久遠,這一世他重生后,便已經(jīng)在隨賀南豐自承河回京的路上了,所以王沐川說的這些,真論起來已經(jīng)是前世許多年前的事了,他早便只模模糊糊記個大概了,若不是今日聽他提起,怕是連這點映像,也要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點消失了。

    賀顧道:“我早不記……”

    王沐川卻忽然聲音干澀,疾聲道:“你不要騙我!”

    賀顧被他嚇了一跳,傻在原地,頓時忘了自己要說什么。

    王沐川道:“你當(dāng)時年紀還那樣輕,就算武藝過人,就算有你爹護持,可……刀兵無眼、承河又是何等苦寒之地?夷人雖不敢大舉侵襲,犯邊擾民卻從未停過,和他們交手遠不似你與家中長輩、父兄切磋那般總有余地回旋,你我一同長大,我如何能不擔(dān)憂?你卻不聽勸……硬要犯險,連聲招呼也不和我打……便走了……難道不是惱我,覺得我為你繼母說話,勸你忍氣吞聲?”

    王沐川越說越急,說到后頭,腳底不由往前挪了兩步,一點點逼近了賀顧。

    賀顧心頭莫名浮起一點不祥的預(yù)感,此刻眼前這個王二哥實在有些古怪,他咽了口唾沫道:“不是……二哥,你喝醉了,你先冷靜一下……我去叫……”

    王沐川卻不叫他說完,也不讓賀顧轉(zhuǎn)身去叫人,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低聲道:“可我不是一味的叫你忍氣吞聲,她是你繼母……你父親當(dāng)時又寵愛她,若你不顧一切將她告上衙門,汴京府會否審這個案子還未可知,你父親便會第一個護著她,屆時不僅她毫發(fā)無損,此事傳將出去,對你的名聲只會有損無益……我是有別的辦法的……子環(huán)……我是有別的辦法的……我……”

    賀顧這次終于聽明白他在說什么了,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轉(zhuǎn)身拍拍王二哥的肩,無奈道:“我當(dāng)二哥在惦記什么,原來都是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這些事我早忘完了,哪里還記得?又哪里就會因為這點芝麻綠豆大的屁事記恨二哥了?二哥不必解釋,過了便過了,我……”

    王沐川卻低著頭沉默了一會,道:“子環(huán)當(dāng)時說……道不同……不相為謀。”

    賀顧一愣,半晌回過神來,不由得暗自琢磨,心道原來他年少時也曾說過這樣賭氣幼稚的混帳話嗎?

    咳……時日過得太久,險些以為自己一直是個成熟知分寸的好男人了呢……

    賀顧道:“那都是氣話……”

    王沐川卻忽道:“與我……道不同,與恪王……道卻同了?”

    賀顧一愣,這次心底某處一動,終于意識到自剛才開始他隱約覺察到的那點若有若無的奇怪感覺是從哪里來的了——

    他震驚的看著王沐川,道:“二哥……你……你這是……”

    王沐川道:“我……我要子環(huán)克制……忍耐,他卻能不顧身份前程……為你出頭……為你和皇上請纓,親自督辦你的家事案子……所以子環(huán)……和他道同,卻與我……道不同……”

    “……可對?”

    賀顧傻在原地,瞠目結(jié)舌。

    王二哥這是看穿他和王爺?shù)年P(guān)系了?!

    不對……不對……這壓根兒不是重點,他這是……他這是……

    王沐川忽然哂然一笑,垂頭低聲道:“不錯……我的確不似他一樣,我與子環(huán)……我與你……”

    賀顧聲色一沉,道:“二哥,你已經(jīng)成親了,崔家小姐是個好姑娘,咱們只有兄弟之情,同窗之誼,我和王爺?shù)氖拢才c二哥沒有干系,你今日醉了酒,我只當(dāng)什么都沒聽過,你可不要再犯糊涂了!”

    王沐川沉默了一會,忽然打了個酒嗝兒,聽了賀顧的話,也只是低低一笑。

    半晌,他才道:“子環(huán)……你是因他做了長公主,才心慕與他,他騙你,可我卻……我卻從未騙過你一句話……便是連一個字也不曾……”

    賀顧還在震驚當(dāng)中。

    他于這種事上,雖然除卻當(dāng)初對著“長公主”熱臉貼冷屁股、每天哈巴狗一樣追著人家討好賣乖的時候敏感,其他時候都木訥的叫人扼腕,可如今畢竟也經(jīng)了和三殿下的“歷練”,不再是前世那個屁都不懂的單身漢了。

    都這樣了,他自然不可能還看不出王沐川的心思。

    ……可在今日之前,打死賀顧,他卻也想不到,他和王二哥之間,盡然會有今日這一番對話。

    王沐川不知還想說什么,然而話剛到嘴邊吐出一個“我”字,肩膀卻忽然被人一把抓住了——

    那抓住他肩膀的手皮膚剔透、白皙賽雪、五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可明明是這樣一雙漂亮的連汴京城最好的玉雕師父也雕不出的、完美的幾乎鬼斧神工的一只手,卻怎么也讓人想不到竟能爆發(fā)出這樣大的力量。

    ——幾乎抓的王沐川本已一團漿糊的腦袋隨著疼痛一陣抽搐,在池畔的冷風(fēng)中恢復(fù)了幾許意識。

    裴昭珩松開了手,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聲音冷而淡。

    “讀書人飲酒誤事。”

    王二哥的酒,便這么被驚得醒了大半。

    賀顧:“……”

    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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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小侯爺覺得很憋屈。

    他自問從三殿下叫承微叫走,他轉(zhuǎn)身走到池邊遇見醉鬼王二哥,攏共也不過一會的功夫,卻全是猝不及防始料未及的突發(fā)事件,壓根兒沒時間讓他反應(yīng)過來。

    他自己都還沒消化今天這過大的信息量,轉(zhuǎn)頭便被三殿下將他和王沐川在池邊逮個正著——

    他和王二哥……分明什么也沒有,不過就說了幾句話,可三殿下來時抓著王二哥看人家的那眼神,最重要的是后頭看著他的那眼神,卻……

    唉。

    總之自回了席上去,到日頭西斜散了賀誠的慶功宴,三殿下都再也沒拿正眼瞧過他一眼。

    這下便搞得本來諸位賓客盡興而歸、賀顧這個主辦人也該歡歡喜喜的慶功宴,他卻只能心情復(fù)雜的收尾,強顏歡笑的送走了外祖言家老夫婦兩個、又送走了依依不舍——不過是對小侄女兒依依不舍、逗著雙雙玩?zhèn)€不停、試圖叫她叫自己一聲姑姑的賀容,還有王家一家人——

    王二哥的酒顯然已經(jīng)醒了,只是也不知道有幾成是被池邊的晚風(fēng)吹的、又有幾成是被三殿下嚇的……

    但他卻也再不敢對上賀顧的眼神了。

    ……其實發(fā)生了今天這種事,賀顧也很尷尬,因此不用對上王二哥的眼神,他心里倒也暗自松了一口氣。

    ……至少三殿下在旁邊瞧見了,總不會還能不高興什么了吧?

    只不過王家人臨走前,賀顧沒忍住打量了一下那位剛剛與王沐川新婚的崔家小姐。出了今日這一出,雖說絕非賀顧所能預(yù)料、也絕非他所愿,可他心里卻還是免不了對崔氏產(chǎn)生了一點愧疚——

    他倒希望方才是自己誤解了王二哥的意思,可是話都說到了那個地步,再想自欺欺人卻也難了……

    賀顧當(dāng)然知道,王二哥與崔氏的婚姻,也并不是他們兩人能決定的,顯然王二哥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他不可能為了一個已經(jīng)做了駙馬的年少同窗拋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不可能如賀顧一樣一頭扎到天子、或者是扎到別的什么人面前,揚言此生不娶——

    王二哥仍有王二哥的志向和抱負,賀顧雖然不敢說自己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可他卻也敢篤定,王二哥絕不是會那樣做的人。

    其實當(dāng)年,自己也沒說錯——

    道不同,不相為謀。

    只是崔氏,她畢竟什么也不知道,她是無辜的……

    一一與王老大人、王老夫人、王家大哥夫婦和凝兒一家道了別,又與沉默著的王沐川、崔氏道了別,賀顧站在門前卻終于沒忍住,還是叫住了崔氏。

    “二嫂……留步!”

    崔氏微微一怔,轉(zhuǎn)過了頭來,王沐川的肩也頓住了。

    只是他卻不曾回頭。

    賀顧之前便聽說過,今日在席上也聽王老夫人、王家大嫂提起,崔氏出自江慶崔家,是嫡生的大小姐,雖說崔家不似王家王庭和這樣在朝廷舉足輕重的重臣,但崔氏一族卻在江慶扎根了不知多少代人,自太祖年間開了頭回科考伊始,崔家代代出進士,從未斷過,崔家的才子也成了京畿貴女們談婚論嫁時,從來不忘惦記的好夫家人選——

    時至今日,已成一段佳話,崔家自然也算毋庸置疑的底蘊深厚、世代簪纓了。

    王老大人給次子尋摸了這么一門婚事,不可謂不用心良苦、煞費心思了。

    崔氏身量并不纖弱、也不過分豐滿,恰到好處的幾乎沒有什么特點,她生了一張圓臉,兩道柳葉眉顯得那鵝蛋一般白凈瑩潤的面龐既干凈又秀麗,杏眼圓圓,明亮剔透,望著人時,未語也帶三分笑意,只是一個目光也如沐春風(fēng)。

    與怎么看都像是在翻白眼的王二哥相反,崔氏則怎么看都像是在望著人溫柔淺笑,開口便是盈盈細語:“賀家兄弟?可是有什么事么?”

    方才王大哥、王大嫂喚賀顧的親近,崔氏敏慧,聽了便心知這位和自家關(guān)系親厚——

    她既不生疏的叫賀顧什么駙馬、侯爺之類的虛銜;也不像王老大人、王沐川那樣直接喚賀顧的字,顯得過分親昵,失了分寸。

    賀顧沉默了一會,在袖口里窸窸窣窣摸了半天,也不知摸了多久,終于摸出一根鑲著顆巨大東珠的金步搖,遞了過去,道:“二嫂與二哥成婚那日,未得機會與嫂嫂照面,也不曾見禮,今日合該補個見面禮,算是我這做弟弟的心意?!?/br>
    崔氏看著他遞過來那支一望便知價值連城的步搖,神色倒沒什么太大的起伏波動,只是目光在上面稍停了片刻,便抬眸望著賀顧笑道:“我也沒有什么恩惠功德與你,怎好生受這樣的厚禮?”

    賀顧道:“我與二哥一起長大,以前他照顧我良多,嫂嫂與二哥是夫妻,自然也算對我有恩、是我的長輩、如何就受不得了?”

    崔氏聞言,轉(zhuǎn)眸看了王沐川一眼,笑道:“哦?如此,倒是妾身沾了夫君的光了。”

    賀顧道:“是我送給嫂嫂的,與二哥沒甚么干系,嫂嫂不必問過他,拿著便是了?!?/br>
    崔氏掩唇,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轉(zhuǎn)目看著王沐川,狀似頑笑道:“那是自然,這是賀家兄弟當(dāng)著許多人的面給我的,咱們光明正大,我可沒什么虧心的,自然拿得,這就叫理直氣壯了?!?/br>
    “夫君說,是也不是?”

    王沐川沉默了一會,道:“既然是駙馬的心意,嫻兒便拿吧?!?/br>
    賀顧被他這一聲駙馬叫的有些無語,轉(zhuǎn)頭卻見王沐川已經(jīng)挪開了目光。

    孰知他這邊剛剛抬頭去看王二哥,身邊的裴昭珩卻忽然狀似隨意的攬住了他的胳膊。

    這下不止賀顧愣了,萬沒想到裴昭珩竟在人前這樣不掩飾,那邊本來以為自己已經(jīng)清楚了狀況的崔氏也愣住了——

    ……好像還不止像她以為的那樣簡單?。?/br>
    這次空氣一陣沉默,真正的陷入了尷尬。

    正在賀顧為了說什么化解尷尬絞盡腦汁時,裴昭珩目色淡淡看著崔氏開口道:“夫人容止端莊,想必不會偏愛子環(huán)送的這樣張揚的首飾,他不擅女子梳妝,改日我再替他重補一份禮,送至貴府?!?/br>
    這次王二哥自然便與崔氏一齊禮道不敢。

    賀顧:“……”

    等終于送走了王家人,賀顧才站在門口小聲道:“不是……就算我送的禮不妥當(dāng),殿下又替我補送什么?你這不是叫人家平白多想嗎?咱們是……是郎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