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真懵了。

    杏眼微張，瞳孔收縮，定定看著竹歲。

    而從頭到尾都在幫宋真點酒的竹歲也很肯定，女人只喝了個七八分眩暈，并沒有醉。

    宋真聽到了，并且也聽懂了。

    不然不會是這個表情。

    竹歲長身而立，肩背筆挺，在會所外安靜的開放長廊里，和宋真相對站著，從容不迫的，一如宋真第一次見到她般。

    “你……呵呵呵，你開什么玩笑……”宋真結(jié)結(jié)巴巴，擠出幾個字來。

    無他，除了開玩笑，宋真完全想不到竹歲會這樣說的理由。

    是竹歲呢！竹家的人?。?！

    第一軍區(qū)的委員長，竹向東，就是她親爺爺。

    而竹歲又是個s級的alpha，長得好看，也有能力手腕……

    這種大前提下，她宋真算什么，上京那么多名門世家，omega還沒死絕呢，怎么……也不可能輪到……

    慌亂的思緒沒轉(zhuǎn)圜完，就在宋真都要被自己說服了的時候，竹歲開了口。

    語聲堅定，長眼中有光，“我沒開玩笑?！?/br>
    竹歲一字一句道，“我很正經(jīng)在和你說這個事情，jiejie。”

    宋真大腦空白了。

    一陣夜風穿堂而過，在微弱的光線下，宋真第一反應(yīng)竟然是覺得竹歲的頭發(fā)質(zhì)地真好，又黑又亮，發(fā)絲拂動間，微黃的光線好像在上面跳舞……

    這種時候還能留意這些，她想她是瘋了。

    相對又是片刻的沉默，宋真艱難找回一些理智，“那，也不全是你能決定的啊……”

    “就算是你想，那你家里人答應(yīng)嗎，你父母……你……”

    竹歲微微垂目，不答她這個話，反而突兀道，“如果我沒猜錯，科研院的腺素科，當初就是專門為了程瑯的項目，而開設(shè)的吧？”

    宋真一窒，眼中不掩失落，“對?！?/br>
    竹歲繼續(xù)道，“華國向來看重科研，高級別的項目在被保護的同時，也擁有極高的自主權(quán)利，簡單來說，也就是，項目的研發(fā)主導(dǎo)者，擁有項目內(nèi)部的決策權(quán)，國家只看成效……”

    “現(xiàn)在生育率這么低，程瑯和三區(qū)的項目是全國人民乃至國外，都盯著的……”

    “就算你嫁入世家，一旦程瑯完全的掌管腺素科，那這個項目也得是她說了算吧……”

    揣測的話被竹歲用篤定的口吻說出來，宋真指節(jié)在身側(cè)根根緊握，“對，是……”

    竹歲輕出口氣，緩慢，更加篤定道，“所以，你也該知道，即使你嫁入世家，一旦程瑯在這個項目上擁有了絕對的話語權(quán)，根據(jù)規(guī)定，不管是誰也很難插手進去了吧？

    想到那種可能，宋真唇齒皆顫，“我會在那之前……”

    竹歲沒等宋真說完，招了招手示意她跟著，隨著轉(zhuǎn)身，女人的發(fā)梢再度被風微微吹拂，流轉(zhuǎn)出如水銀傾瀉般的迷幻光感。

    “我說的每一個字都很認真，如果你懷疑我的誠心，我可以先給你看個東西……”

    宋真愣了愣，跟了上去。

    一路走到竹歲車旁，她從后備箱拿了個檔案袋出來，拉開封線，長指精準抽出了其中一份文件，遞給宋真。

    宋真摸不著頭腦，竹歲則點了點文件，示意她看。

    宋真低頭，只一眼，便連呼吸都屏住了。

    “你……”宋真失語。

    近處的竹歲揚了揚眉，微微勾唇道，“現(xiàn)在相信我沒有開玩笑了吧？”

    宋真指尖都顫了起來。

    竹歲給她看的不是別的，是一份調(diào)任書。

    也不是其他職位，正是科研院腺素科科長一職的，委派調(diào)任書。

    在這么一刻，時間仿佛都靜止了，好久，宋真才又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怎么……”

    竹歲看了眼周圍打斷，“我們非要在這兒說話嗎？”

    宋真一窒，后知后覺她們還在會所的停車場，隨時都可能有人經(jīng)過。

    竹歲抽走宋真手里的文件，原樣裝了回去，拉開副駕的門，笑著邀請道，“現(xiàn)在還早，有興趣去我公寓坐坐嗎，jiejie？”

    *

    “文件是我今天收到的，還沒蓋章生效，我上級也還在等我的答復(fù)……”

    “本來我沒打算去，一來這不是我的專業(yè)，二來就是，不管我出于什么目的過去，程瑯現(xiàn)在的項目馬上要出成果了，記得不錯的話，一旦開放臨床就是個一等功吧，時間點太敏感了……不論你信不信，我既不用，也不屑去蹭這點軍功……”

    在竹歲的公寓坐下，宋真雙手緊握住一杯水，聽竹歲說道。

    一路過來，酒已然醒了七八分，但是事情發(fā)展的太過出乎意料，宋真艱難的接受著信息。

    “既然你想用婚姻換取繼續(xù)這項研究的資格，單從這方面來說，現(xiàn)在沒有比我更合適的人選……”

    “其他方面的話，我爸目前就任科研院的副院長，不過他不管藥物研發(fā)……”

    “但是管藥物研發(fā)的榮副院長我也熟，他是我堂姐的公公……”

    “不夸張的說，從各方面考慮，我都該是最合適的?！?/br>
    宋真嗓子發(fā)干，“你很好……”

    頓了頓，再次肯定，“各方面都很好，毋庸置疑你也能幫我，但是結(jié)婚的話，我，我不明白……”

    宋真不明白，以竹歲這種條件，為什么非得選自己……

    竹歲并不扭捏，大方說破道：“我要一個孩子?！?/br>
    宋真愣了。

    竹歲：“我們這種家庭對孩子需求，我不用多說了吧，我需要一個孩子，這就是我的所圖?！?/br>
    “但是一區(qū)有那么多世家的omega……”

    竹歲糾正，“我們說的不是一個東西，你說的是伴侶，我說的，只是孩子?！?/br>
    “我這一輩，家里現(xiàn)在就我一個alpha了，于公于私，我都得有一個，一個高概率能分化成ao的孩子，來繼承支撐這個家……”

    宋真迷茫，“也不沖突啊，如果你找一個……”

    竹歲驀的抬頭，尖銳道，“我的伴侶就一定要是omega嗎？”

    宋真被問住了，須臾，有點反應(yīng)過來了，“所以，你喜歡的人是b嗎？”

    b基本沒有生育能力，即使有，a和b生下來的孩子，大概率也都是beta……

    如果從這個角度想，宋真大概能明白了……

    竹歲深深看了宋真一眼，對視中，這一眼意味莫名，竹歲也沒有正面回答她，反而突兀提起道，“原本，我家這輩該是有兩個alpha的，我還有個哥哥，也是個a……”

    “他從小就很優(yōu)秀，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

    “他也從小就被當成我家的繼承人，但是他成年后喜歡上了個beta，很喜歡，非要結(jié)婚那種……家里肯定是堅決反對的……”

    “想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你覺得他有錯嗎？”

    竹歲直直看著宋真，這個問題來的突然，宋真張口無言……

    “又或者，你覺得我家想讓他娶個omega有錯嗎？”

    宋真還是回答不出來。

    小孩子才分對錯，成年人的世界里，尤其是世家這種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的家庭，每一個選擇，無關(guān)對錯，要的是合適……

    好在竹歲也并不是真的要宋真說什么，她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我覺得我哥沒錯，想娶喜歡的人，怎么能說是錯的呢？”

    “另一方面，我覺得爺爺也沒錯，他是竹家的大家長，做什么都是從一個家出發(fā)的，不管個人意愿如何，在當前的大環(huán)境下，我們這些家庭要的就是omega生下來的孩子，這是現(xiàn)實……”

    話至此處，不知想到什么，竹歲緘默了一霎。

    宋真低聲，“所以，最后，你哥哥是……”

    “哪有什么最后。”

    這話說的諷刺極了，宋真奇怪。

    竹歲扯出個笑來，卻是苦笑，“沒有最后，當時雙方僵持不下，在又一次大吵之后，我哥太痛苦了吧，高速上出了車禍，當場去世……”

    宋真倒吸口涼氣，捂住了嘴。

    竹歲則低下了頭，是宋真在為數(shù)不多的情況下，看到一貫驕傲的竹歲好像被無形中的什么壓得低了頭。

    “這件事上，我哥沒給出答案……”

    “換做是我，我也抗拒被人安排左右自己的婚姻……”

    “但畢竟我姓竹，我更有屬于我的責任……”

    “我沒有能兩全的解決辦法，但我可以先有個孩子，給家里一個交代，扛起自己的責任……”

    話至此，已經(jīng)是說的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

    竹歲停頓了幾秒，總結(jié)道，“差不多就是這樣?！?/br>
    “這段婚姻，我們各取所需?！?/br>
    換了口氣，竹歲又換了個角度道。

    “當然，我也替你想過了，你是s級的o，即使不嫁給我，最終也會被世家的a爭搶，而他們也都是奔著孩子來的……”

    “s級的omega生兩個孩子應(yīng)該是沒問題的，我只要你其中一個……”

    “生了孩子之后，你要馬上離婚也行，竹家會永遠是你的保`護`傘……”

    “我不會阻止你見孩子，甚至你要養(yǎng)也可以……”

    “咳……你不愿意，我可以不碰你，人工授精的懷孕方式我沒問題……”

    ……

    方方面面，竹歲幾乎都考慮到了。

    其實不用她說，宋真也都能想到。

    和竹歲結(jié)婚，對她是百利而無一害的。

    “我能再看看你的調(diào)任書嗎？”最終，宋真道。

    竹歲當即把文件給她，在宋真辨認特殊水印的時候，竹歲想到什么又道，“對了，如果我不接手的話，科長的第二人選就是程瑯……”

    宋真一怔。

    竹歲：“原本我打算是申請去別的區(qū)，如果你拒絕……”

    頓了頓，竹歲略帶抱歉道，“我想這一次，留給你的選擇真的不多，jiejie?！?/br>
    宋真眼睫微顫，不說什么，繼續(xù)辨認。

    等她確認好真假，折騰一晚上的竹歲也疲了，“那你就回去好好想一想……”

    不待她說完，宋真果斷道：“不用回去想了，我嫁你給你生個孩子，換取繼續(xù)研究的資格和竹家的保護，是我賺了，我愿意。”

    “就是……能隱婚嗎？”

    反正要離，宋真不想大肆宣揚。

    “可以?！敝駳q同意。

    默了默，宋真道出最后的擔憂，“我們結(jié)婚，你家里人不會同意……”

    “這個我會處理好，與其擔心我……程瑯應(yīng)該也不愿意和你離婚吧，你……”

    “這個你也不用擔心，離婚我有辦法的。”

    竹歲詫異，宋真卻模樣篤定。

    對視須臾，竹歲倏爾翹了翹唇角，點頭笑道：“好。”

    *

    手機響了，看到宋真的名字，程瑯拿了起來。

    【明天早上九點來江夏路民政局，離婚】

    如果不是對話框頂著宋真的名字，這么一板一眼的，程瑯都以為是機器人發(fā)的。

    剛打出“我不同意”幾個字還沒發(fā)，嗖嗖嗖的，又來了幾張照片。

    程瑯看一眼，瞬間瞳孔地震。

    上面的人是她和佟向露，不是別的時候，正是那天晚上……臉也清楚，一看就知道在她們在……

    【我還有視頻，離婚我只是通知你，沒在和你商量】

    【你來，我銷毀，我們好聚好散；你不來的話，我就不知道會發(fā)到哪兒了】

    須臾，果然發(fā)來了一段視頻，程瑯手指顫抖點開靜音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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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的照片和視頻來源，你們還記得第二章宋真打開的智能管家嗎，嘻嘻……（至于為什么之前不拿出來，別急，下一章解答哦~

    下一章如果我今晚能再搞一章出來，就早上更，明早要是沒有，那就還是，晚點，但一定會更。

    最后謝謝大家的關(guān)心，都收到了，今天真的不好意思，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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