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觀察筆記 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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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瑛彎腰扶起門邊被風(fēng)吹倒的笤帚,站起身的時候卻看見楊婉撐著一把油紙傘朝他走來。 她也穿著一身純白的素衣,釵環(huán)卸得干干凈凈,只掛著那對從不離身的芙蓉玉墜。 鄧瑛忙拍掉手上的灰。 “你怎么來了?!?/br> “我也想去拜一拜張先生?!?/br> 鄧瑛遲疑了一下,“姜尚儀準(zhǔn)你出宮嗎?” 楊婉笑著搖頭,“尚儀那樣的人是不會準(zhǔn)的,所以我去求了寧娘娘了,放心,我不會受罰的?!?/br> 她說完偏了偏傘,“走吧?!?/br> 鄧瑛伸手接過她的傘,“我來撐。” 楊婉沒有堅持,兩人沿著護(hù)城河往會極門上走。 楊婉發(fā)覺身邊的人仍然在小心地避免與她肢體觸碰。 手上的傘完全傾向她這一邊,以至于他大半個身子都淋在雨里。 楊婉抬起手扶正傘柄。 鄧瑛側(cè)頭看向傘柄,忙道:“我沒關(guān)系。” 楊婉笑著搖頭,“別往我這邊偏了,你要拜你的老師,就要珍重衣冠。” 鄧瑛沒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不禁一怔。 “是,教訓(xùn)的是,我竟如此不知禮。” 楊婉在他身邊仰起頭道: “是你一直都想周全所有的人,才會總自己一個人走在雨里,我可沒有楊倫那樣沒良心,你維護(hù)我知道,但是我現(xiàn)在事事都好,就想你多為你自己想想?!?/br> 她說完挽了挽耳發(fā),“這幾日好受些了嗎?” 鄧瑛沒有出聲回答,但卻點(diǎn)了點(diǎn)頭。 楊婉悄悄朝他靠近了些,在不與他接觸的前提下,盡量把自己縮在傘下。 “可你還是沒有聽我的話,我問過李魚,他說你飯沒好好吃,覺也睡得不夠?!?/br> 鄧瑛腳下一頓,“你不要生氣,我……” 楊婉仰頭沖他笑笑,“說了我不是生氣了就走的人?!?/br> 說著從懷里取出一包堅果,打開油紙遞到他面前,“你還不算傻,知道每日都吃這個。今天這一堆是我自個兒來之前剝的,你挑核桃來吃,這核桃比以前的香?!?/br> 她說完自己揀了幾個果脯丁放進(jìn)嘴里。 鄧瑛聽她的話,真的揀了幾顆核桃仁,“你為什么這么喜歡吃這些?!?/br> “我也不是喜歡吃,你看過我煮面吧……我實(shí)在是不太會做飯,所以也不知道怎么在生活上對自己好一點(diǎn),這些果仁很簡單,剝開就可以吃,吃了對身子也好,所以就吃著吃著就習(xí)慣了?!?/br> 鄧瑛看著那幾顆核桃笑了笑,“我也快吃習(xí)慣了。” 他說完低頭將桃仁放入口中。 楊婉看著他低頭咀嚼的樣子,不禁道:“鄧瑛,你說我?guī)е氵@樣邊走邊吃是不是不太好……” 鄧瑛搖頭,“護(hù)城河邊沒有人,無妨的?!?/br> 這句話剛說完,前面便有人喚了楊婉一聲。 “楊女使?!?/br> 楊婉差點(diǎn)被嘴里的果脯丁嗆到,抬頭朝前面一看,見喚她的人竟是鄭月嘉。 他今日像是沒有上值,穿的是一身青灰色的便服,看起來大比之前見著的時候年輕一些。 鄧瑛將傘遞給楊婉,正要行禮,便聽鄭月嘉,“你站著,不必行禮?!?/br> 說完徑直走到楊婉面前,撩袍屈膝跪下。 楊婉被嚇了一跳,“這……這……鄭秉筆您這是做什么?!?/br> 鄭月嘉伏下身,“娘娘身邊的合玉姑娘,與奴婢說了前日之事,奴婢謝楊姑娘救命之恩。請姑娘受奴婢三拜?!?/br> 楊婉看他伏身就要磕頭,忽然有些慌,扒拉著鄧瑛的袖子就往鄧瑛身后躲。 鄧瑛看她臉都紅了,忙穩(wěn)住傘回頭問她,“你怎么了。” 怎么跟這兩個人說呢,她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被一個比她年紀(jì)還大的人跪拜磕頭嗎?這種大禮好像是該在死了以后受的,她此時實(shí)在有點(diǎn)不習(xí)慣。 “你……你你扶鄭秉筆起來吧,我受不起。” 鄭月嘉抬起頭,“楊姑娘是救了奴婢的性命,結(jié)草銜環(huán)也不得為報,這三拜如何受不起?!?/br> 楊婉不知道該說什么,拼命地在鄧瑛身后戳他的背,壓著聲音道:“你不要光在前面傻站著,你說話……” 鄧瑛不得已輕聲安撫她,“好,我說,你能不要……” 楊婉趕忙握住手,“我不戳你,你趕緊請他起來?!?/br> 她徹底亂了。 鄧瑛看著她漲紅眼的樣子,有些想笑。 轉(zhuǎn)身將傘重新交給她,走到鄭月嘉面前,彎腰扶住鄭月嘉的胳膊,“鄭秉筆,您有什么話起來說吧?!?/br> 鄭月嘉看著楊婉窘迫的樣子,有些不解。 但也沒有再堅持跪著,起身彎腰,朝楊婉行了一個揖禮。 楊婉這才松了一口氣,試探著朝二人走近幾步,仍然躲在鄧瑛背后,探出半個身子,“鄭公公,我只是讓合玉姑娘帶了一句話。真正救您的人是寧娘娘。” 鄭月嘉再次揖禮,“奴婢謹(jǐn)記,定為娘娘和小殿下肝腦涂地。” 楊婉聽著最后那四個字,背脊一涼。 和鄧瑛一樣,這個時代的誓言,總是輕薄自己的性命。 凌遲,肝腦涂地,隨口即出。 義無反顧地把自己逼入絕境,也不管聽到的人會不會傷心。 她想著抬頭看了看鄧瑛,他安靜地站在鄭月嘉身邊,一身清冷的素布,云容雪質(zhì),看起來是如此的易散易融。 “我真的……很怕聽你們發(fā)這樣的誓?!?/br> 鄧瑛目光一動。 楊婉抿了抿唇,“肝腦涂地之后,傷心難受的是誰?!?/br> 鄭月嘉和鄧瑛相視一眼,張口啞然。 “好好活著,才能保護(hù)想保護(hù)的人?!?/br> 說完又看向鄧瑛,“我不光說鄭公公,我也說你,你聽懂了沒?” 鄧瑛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br> “聽懂了就好?!?/br> 她說完呼出一口氣,提起聲音對鄭月嘉道:“鄭公公這么早,怎么會在護(hù)城河這邊?!?/br> 鄭月嘉道:“哦,我是來找鄧瑛的。” 他說著看向鄧瑛,“今日是張先生的頭七,你是要去廣濟(jì)寺拜祭嗎?” “是。” “你想沒有想過,你去拜祭張先生,老祖宗會如何想?!?/br> 鄧瑛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知道?!?/br> “你既然知道,就不應(yīng)該去。” 鄧瑛抬起頭,“若不去,我與豬狗何別?” 鄭月嘉嘆了一口氣:“今日廣濟(jì)寺祭拜的京中官員很多,白閣老,張閣老,還有六科和六部的人,大多都會去,你覺得他們?nèi)莸孟履阍趫鰡???/br> “我不需要他們?nèi)菹挛?,只要老師容得下我就行了?!?/br> “何必受辱?!?/br> 鄧瑛搖了搖頭,“我想再去看看老師。” 鄭月嘉向楊婉看去,“楊姑娘也要和他一道去嗎?” “對。我替娘娘前去上香。” 鄭月嘉垂下頭,沉默了一陣,復(fù)道:“我已經(jīng)來勸過你了,是你不肯聽。你這一次從廣濟(jì)寺回來,司禮監(jiān)若對你有處置,我在老祖宗面前不能為你說任何一句話?!?/br> “我明白?!?/br> “那好?!?/br> 鄭月嘉朝道旁讓了一步,拱手再揖,“也替我向張先生上一柱香。” 第31章 晴翠琉璃(三) 鄧瑛,起來?!?/br> 張展春的棺材停放在廣濟(jì)寺的多寶殿中。 這一日,雨至辰時,尚未停歇,寺中古木森森,此時被雨水所洗,襯著滿寺的縞素,更顯得枝遒葉繁,蒼翠欲滴。 前來吊唁的官員皆撐素傘,人數(shù)雖多,卻都面色肅然,不聞人聲。 楊倫立在殿前的云松下,與齊淮陽輕聲相談。 齊淮陽抱著手臂看著雨泥里的伶仃螞蟻,“雨大的時候,這些東西看著還真可憐?!?/br> 楊倫道:“你來找我是有事嗎?” 齊淮陽看向他。 “聽說陛下批駁了六科聯(lián)名的奏本。” “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