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廠觀察筆記 第73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女主她來者不拒(NPH)、綺戶香帷、在文豪堆里當(dāng)首相、魔法初生、穿書拯救偏執(zhí)暴君、失陷、桃之夭夭、分手后我被前男友哥哥纏上了、離了婚也要活成女王、砸錢養(yǎng)大的弟弟還是黑化了
“那你是如何說的。” “奴婢在詔獄受刑……怕自己受刑不過,胡言亂語,所以一直在求饒,什么也沒有說?!?/br> 貞寧帝站起身,“好,在朕面前你可以說了,朕不會對你動刑,無非你說得朕不滿意,朕直接殺了你?!?/br> 楊婉咳了幾聲,撐著地面抬起頭,“陛下殺了奴婢,若能將此謠言扼止,保jiejie清譽(yù),維陛下與皇家名聲,那奴婢甘愿受死。” 貞寧帝負(fù)手走到楊婉面前,低頭沉默地看了她一會兒,沉聲道:“朕沒明白,你怎么就甘愿受死?!?/br> 楊婉捏住有些顫抖的手,“陛下若不殺奴婢,還會把奴婢送回詔獄嗎?” 貞寧帝不置可否。 楊婉抿了抿疼得發(fā)白的嘴唇。 “陛下可知為何張大人會比陛下先知道,jiejie與鄭秉筆是舊識嗎?” 貞寧帝聞話一愣,負(fù)于背后的手不自覺地攢成了拳。 楊婉已經(jīng)有些跪不住了,身上的高熱令她有些暈眩,胃里也是翻江倒海,她索性狠心在自己腿上的傷口上掐了一把,憑借疼痛來讓自己清醒,張口繼續(xù)道:“他們根本不顧陛下的名聲,他們只是要……讓jiejie擔(dān)下謀害皇子的罪名……北鎮(zhèn)撫司刑訊我和鄭秉筆,不論我和鄭秉筆誰人受刑不過,屈打成招……第二日,陛下的御臺上就會擺著罷黜jiejie的奏折……jiejie冤屈,陛下又何嘗不受屈……好在陛下讓鄧廠督協(xié)審此案,奴婢才有幸,能在陛下面前陳述。如若不然……奴婢在詔獄瘋口胡言,那便死一萬次,也贖不了罪了?!?/br> 楊婉說完著一席話,幾乎用盡了全部的精神,眼前發(fā)黑,伸手抓住身旁的椅腿,才能勉強(qiáng)在皇帝面前跪住。 她心神緊繃,屏息等待著貞寧帝的反應(yīng)。 這是楊婉能想到唯一的一個應(yīng)對之法。 在這個過程中,她必須把握住自己此時的身份,不能去狂妄地談楊倫和政治,甚至也不能談鶴居案,只管按著住一個君王敏感自負(fù)的本性,用言語不輕不重地扎了那么一刀。 其余的事,就留給這個多疑的貞寧帝自己去懷疑。 雖然她并沒有把握,皇帝會做出什么樣的決定。但至此她已經(jīng)竭盡了自己的心力,去理解貞寧帝這個君王,去尋找皇權(quán)與北鎮(zhèn)撫司之間細(xì)微的裂痕,給寧妃和自己一線生機(jī),也給東廠分取北鎮(zhèn)撫司的權(quán)力創(chuàng)造機(jī)會。 只不過,她并不敢像當(dāng)初救鄭月嘉時那般自信,因為她自己的生死,此時也在貞寧帝的一念之間。 “楊婉,你這話,在朕這里算是誠懇的?!?/br> 作者有話要說:(1)壬寅宮變:壬寅宮變:宮女謀殺嘉靖帝 第66章 天翠如翡(三) 婉婉,想不想要花?!?/br> 楊婉伏身叩首,“奴婢謝陛下?!?/br> 她說完這句話,神思已經(jīng)不能再繼續(xù),撐在地上的手肘,一時竟也直不起身來。 皇帝看著她身上的傷,隨口問道:“御醫(yī)看過了嗎?” 楊婉啞道:“謝陛下關(guān)懷,已經(jīng)看過了。” 貞寧帝點了點頭,“你很明白,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心呢,也是向著宮里的,朕做主,今日赦了你。你受了委屈,朕會讓皇后下懿旨親自寬慰,你還想要什么賞賜,現(xiàn)在朕在這里,你可以跟朕說?!?/br> 這句聽起來很溫和,卻是一道暗溝,是貞寧帝對楊婉心思的試探,但凡她答得有一點錯處,都會前功盡棄。 鄧瑛捏著手看向楊婉,見她似乎吐了一口氣,緩聲道:“奴婢不敢要賞賜,只求陛下,讓奴婢歇息兩日?!?/br> 皇帝聽了這句話,終于露了笑,“才說了你明白,這會兒又這樣的糊涂,看來是被打疼了,朕看著也怪可憐的?!?/br> 楊婉本就支撐起來,索性抬了抬頭,又叩了一首。 “陛下垂憐,奴婢惶恐?!?/br> 貞寧帝擺了擺手,“罷了,鄧瑛?!?/br> “奴婢在?!?/br> “你親自去一趟尚儀局,告訴姜尚儀,就說是朕的意思,讓她在承乾宮養(yǎng)半個月?!?/br> “是?!?/br> 貞寧帝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什么時辰了。” “快辰時了?!?/br> “內(nèi)閣的票擬遞進(jìn)來了嗎?” 鄧瑛道:“奴婢去司禮監(jiān)替陛下過問?!?/br> 貞寧帝站起身抖了抖袖子,“不用了,朕回養(yǎng)心殿等著,你這個地方……” 他說著四下看了看,“也太局促了,既然西面的那些直房都是空著的,就都并到內(nèi)東廠吧,鄧瑛啊,日后內(nèi)東廠巡查時,若巡見要案,可直接入養(yǎng)心殿稟告。不用經(jīng)北鎮(zhèn)撫司,你們可以先緝拿人犯,看守審訊。此事,朕會下一道文書,經(jīng)內(nèi)閣發(fā)出出去,讓司廠二衙,都知曉?!?/br> 鄧瑛跪下應(yīng)“是。”而后又抬頭道:“陛下,鄭月嘉是否可以交由東廠內(nèi)審?!?/br> 貞寧帝抬頭朝窗外看去,掐著拇指沉默了一陣,“帶回來吧,他服侍了朕一場,朕也不想他在外面?!?/br> 他說完似乎嘆了一口氣,“你親自去接吧,接回來也不用見朕了,怎么處置他……朕想一想,你不用和他說什么,讓他等著。” “帶回來吧?!?/br> 這句話在楊婉聽來,就像主人決定讓自己拋棄的狗回來一樣,居高臨下,令人膽寒。 她不由側(cè)頭看向跪在自己身邊的鄧瑛。他低垂著眼,伏身拜向貞寧帝,“奴婢替鄭月嘉謝陛下恩典?!?/br> 恩典? 哪門子的恩典??? 楊婉看著鄧瑛摁在地上的那雙手,以及貼在手背上的前額,地上的灰塵沾染了他的袍袖口,但這個人遠(yuǎn)比他面前站立的男人干凈溫和,楊婉看著看著,眼眶竟?jié)u漸紅了起來。 “胡襄在外面嗎?” 貞寧帝低頭理了理袖口,朝外提聲。 胡襄忙打開門答應(yīng)。 “回養(yǎng)心殿?!?/br> 里外皆行跪恭送。 覃聞德待御駕行遠(yuǎn),便起身合上了正門。 天光再度收斂,楊婉再也支撐不住,身子一歪便撲倒了下去。 鄧瑛忙挪膝過去,托起她的背,讓她靠在自己懷里。 兩天的將養(yǎng),全部廢在了這一撲上,楊婉低下頭,眼見腿上的傷口又滲出了血,瞬間染紅了褲腿。 “我今日盡力了……” 她抬頭望著鄧瑛,鄧瑛沉默地沖著她點頭。 “鄧瑛……如果以后你身在困境,我也會像今日這樣,拼命幫你。” “我并不需要,我只想你不要像我一樣?!?/br> 他說著低頭試圖挽起她的褲腿,楊婉咳笑了一聲,“別挽了,就是傷口裂開了。你從下面挽是看不到的。” 鄧瑛垂下手,“我一會兒送你回承乾宮,回了宮里就能傳女醫(yī)好好療傷,我這幾日沒有照顧好你。” 楊婉搖了搖頭,“陛下如今把西面的直房都給了東廠,也放了你們羈押審訊的權(quán)力,你后面幾日,有的忙了……不用管我,我好好歇幾天就沒事了。” 鄧瑛伸手理順?biāo)焕浜拐礉竦念^發(fā),“我在你面前原本就罪無可恕,如今,我還欠你恩情?!?/br> 楊婉笑了一聲,抬手撫上鄧瑛的脖子,手掌一半按在領(lǐng)上,一半接觸倒了他露在外面的皮膚。 鄧瑛背脊僵直,手指緩緩地在自己的膝上捏了起來。 “我沒有騙你吧,我說了我要幫你,就一定能幫你?!?/br> “嗯?!?/br> 他點了點頭。 “鄧瑛。” “你說?!?/br> “你就繼續(xù)做你想要做的事,不管別人怎么想,我都看在眼里,只有我能活著,我就一定會讓你活下來,哪怕是我太天真……我最終做不到,那我也要做你的身后名。” 她說著,手指在鄧瑛的脖子輕輕地摩挲著。 這種溫柔的撫摸令鄧瑛牙關(guān)處泛起一陣酸熱。 他從前以為,衣冠之下,皮rou之上,他的每一局都要輸。 可是此時此刻,他卻清晰地感知到,楊婉不想讓他輸。 對于楊婉而言,她終于可以撫摸這個曾經(jīng)活在紙堆里的男子,不再帶著后世的審視和悲憫,而是飽含溫?zé)岬那橐狻?/br> “我背你回承乾宮吧?!?/br> “不用的……” “你怕小殿下為難我嗎?” 楊婉沒有回答。 “婉婉別怕,能夠照顧你,我什么都可以受著?!?/br> 他說完輕輕托起楊婉的身子,讓她暫時靠在椅腿邊,自己起身走到楊婉面前蹲下。 “來。” 楊婉望著鄧瑛的背脊,“你一會兒要走慢一點,我之前都是騙你的,我傷養(yǎng)得不好,真的很痛?!?/br> “好,我慢慢走。你先上來?!?/br> 楊婉咳了一聲,“還有,我不是很輕,你要是……” “婉婉?!?/br> 他打斷楊婉的聲音,又溫和地重復(fù)了一句:“你先上來。” —— 五月的早晨,灑掃的宮人們剛剛把昨夜被雨水打落的樹葉掃成一堆一堆的,稀稀落落地堆在墻根處。 楊婉摟著鄧瑛的脖子,安靜地伏在他的肩上。 他曾經(jīng)為皇帝修建皇城,對皇城內(nèi)的每一條宮道,每一處殿宇都了然于心,但他明白,這些磚石和草木都不屬于他。唯有此時,他被楊婉摟著脖子,一步一步地行在皇城的初夏里,他才忽然覺得,那些出自他手的風(fēng)致,與他有了真實的聯(lián)系。 鄧瑛側(cè)頭,看了一眼楊婉靠在他肩膀上的臉。